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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书》卷四十九 列传第四十一实用一份

发布时间:2023-06-18 08:16 实用文

  《周书》卷四十九 列传第四十一实用一份实例1

《周书》卷四十九 列传第四十一

  ◎异域上

  ○高丽 百济 蛮 獠 宕昌 邓至 白兰 氐 稽胡 库莫奚

  盖天地之所覆载,至大矣;日月之所临照,至广矣。然则万物之内,民人寡而禽兽多;两仪之间,中土局而庶俗旷。求之邹说,诡怪之迹实繁;考之《山经》,奇谲之词匪一。周、孔存而不论,是非纷而莫辩。秦皇鞭笞天下,黩武于遐方;汉武士马强盛,肆志于远略。匈奴既却,其国已虚;天马既来,其民亦困。是知雁海龙堆,天所以绝夷夏也;炎方朔漠,地所以限内外也。况乎时非秦、汉,志甚嬴、刘,违天道以求其功,殚民力而从所欲,颠坠之衅,固不旋踵。是以先王设教,内诸夏而外夷狄;往哲垂范,美树德而鄙广地。虽禹迹之东渐西被,不过海及流沙;《王制》之自北徂南,裁称穴居交趾。岂非道贯三古,义高百代者乎。

  有周承丧乱之后,属战争之日,定四表以武功,安三边以权道。赵、魏尚梗,则结姻于北狄;厩库未实,则通好于西戎。由是德刑具举,声明遐洎。卉服毡裘,辐凑于属国;商胡贩客,填委于旗亭。虽东略漏三吴之地,南巡阻百越之境,而国威之所肃服,风化之所覃被,亦足为弘矣。其四夷来朝聘者,今并纪之于后。至于道路远近,物产风俗,详诸前史,或有不同。斯皆录其当时所记,以备遗阙云尔。

  高丽者,其先出于夫余。自言始祖曰朱蒙,河伯女感日影所孕也。朱蒙长而有材略,夫余人恶而逐之。土于纥斗骨城,自号曰高句丽,仍以高为氏。其孙莫来渐盛,击夫余而臣之。莫来裔孙琏,始通使于后魏。

  其地,东至新罗,西渡辽水二千里,南接百济,北邻靺鞨千余里。治平壤城。其城,东西六里,南临浿水。城内唯积仓储器备,寇贼至日,方入固守。王则别为宅于其侧,不常居之。其外有国内城及汉城,亦别都也,复有辽东、玄菟等数十城,皆置官司,以相统摄。

  大官有大对卢,次有太大兄、大兄、小兄、意俟奢、乌拙、太大使者、大使者、小使者、褥奢、翳属、仙人并褥萨凡十三等,分掌内外事焉。其大对卢,则以强弱相陵,夺而自为之,不由王之署置也。其刑法:谋反及叛者,先以火焚爇,然后斩首,籍没其家;盗者,十余倍征赃;若贫不能备,及负公私债者,皆听评其子女为奴婢以偿之。

  丈夫衣同袖衫、大口裤、白韦带、黄革履。其冠曰骨苏,多以紫罗为之,杂以金银为饰。其有官品者,又插二鸟羽于其上,以显异之。妇人服裙襦,裾袖皆为襈。书籍有《五经》、《三史》、《三国志》、《晋阳秋》。兵器有甲弩弓箭戟槊矛铤。赋税则绢布及粟,随其所有,量贫富差等输之。土田塉薄,居处节俭。然尚容止。多诈伪,言辞鄙秽,不简亲疏,乃至同川而浴,共室而寝。风俗好淫,不以为愧。有游女者,夫无常人。婚娶之礼,略无财币,若受财者,谓之卖婢,俗甚耻之。父母及夫丧,其服制同于华夏。兄弟则限以三月。敬信佛法,尤好淫祀。又有神庙二所:一曰夫余神,刻木作妇人之象;一曰登高神,云是其始祖夫余神之子。并置官司,遣人守护。盖河伯女与朱蒙云。

  琏五世孙成,大统十二年,遣使献其方物。成死,子汤立。建德六年,汤又遣使来贡。高祖拜汤为上开府仪同大将军、辽东郡开国公、辽东王。

  百济者,其先盖马韩之属国,夫余之别种。有仇台者,始国于带方。故其地界东极新罗,北接高句丽,西南俱限大海。东西四百五十里,南北九百余里。治固麻城。其外更有五方:中方曰古沙城,东方曰得安城,南方曰久知下城,西方曰刀先城,北方曰熊津城。

  王姓夫余氏,号于罗瑕,民呼为鞬吉支,夏言并王也。妻号于陆,夏言妃也。官有十六品。左平五人,一品;达率三十人,二品;恩率三品;德率四品;捍率五品;柰率六品。六品已上,冠饰银华。将德七品,紫带;施德八品,皂带;固德九品,赤带;季德十品,青带;对德十一品,文督十二品,皆黄带;武督十三品,佐军十四品,振武十五品,克虞十六品,皆白带。自恩率以下,官无常员,各有部司,分掌众务。内官有前内部、谷部、肉部、内掠部、外掠部、马部、刀部、功德部、药部、木部、法部、后宫部。外官有司军部、司徒部、司空部、司寇部、点口部、客部、外舍部、绸部、日官部、都市部。都下有万家,分为五部,曰上部、前部、中部、下部、后部,部统兵五百人。五方各有方领一人,以达率为之;方有十郡,郡将三人,以德率为之。方统兵一千二百人以下,七百人以上。城之内外民庶及余小城,咸分隶焉。其衣服,男子略同于高丽。若朝拜祭祀,其冠两厢加翅,戎事则不。拜谒之礼,以两手据地为敬。妇人衣似袍,而袖微大。在室者,编发盘于首,后垂一道为饰;出嫁者,乃分为两道焉。兵有弓箭刀槊。俗重骑射,兼爱坟史。其秀异者,颇解属文。又解阴阳五行。用宋《元嘉历》,以建寅月为岁首。亦解医药卜筮占相之术。有投壶、樗蒲等杂戏,然尤尚奕棋。僧尼寺塔甚多,而无道士。赋税以布绢丝麻及米等,量岁丰俭,差等输之。其刑罚:反叛、退军及杀人者,斩;盗者,流,其赃两倍征之;妇人犯奸者,没入夫家为婢。婚娶之礼,略同华俗。父母及夫死者,三年治服;余亲,则葬讫除之。土田下湿,气候温暖。五谷杂果菜蔬及酒醴肴馔药品之属,多同于内地。唯无驼驴骡羊鹅鸭等。其王以四仲之月,祭天及五帝之神。又每岁四祠其始祖仇台之庙。

  自晋、宋、齐、梁据江左,后魏宅中原,并遣使称藩,兼受封拜。齐氏擅东夏,其王隆亦通使焉。隆死,子昌立。建德六年,齐灭,昌始遣使献方物。宣政元年,又遣使来献。

  蛮者,盘瓠之后。族类蕃衍,散处江、淮之间,汝、豫之郡。凭险作梗,世为寇乱。逮魏人失驭,其暴滋甚。有冉氏、向氏、田氏者,陬落尤盛。余则大者万家,小者千户。更相崇树,僣称王侯,屯据三峡,断遏水路,荆、蜀行人,至有假道者。太祖略定伊、瀍,声教南被,诸蛮畏威,靡然向风矣。

  大统五年,蔡阳蛮王鲁超明内属,以为南雍州刺史,仍世袭焉。十一年,蛮首梅勒特来贡其方物。寻而蛮帅田杜清及沔、汉诸蛮扰动,大将军杨忠击破之。其后蛮帅杜青和自称巴州刺史,以州入附。朝廷因其所称而授之。青和后遂反,攻围东梁州。其唐州蛮田鲁嘉亦叛,自号豫州伯。王雄、权景宣等前后讨平之。语在泉仲遵及景宣传。

  魏废帝初,蛮酋樊舍举落内附,以为淮北三州诸军事、淮州刺史、淮安郡公。于谨等平江陵,诸蛮骚动,诏豆卢宁、蔡祐等讨破之。

  魏恭帝二年,蛮酋宜民王田兴彦、北荆州刺史梅季昌等相继款附。以兴彦、季昌并为开府仪同三司,加季昌洛州刺史,赐爵石台县公。其后巴西人谯淹扇动群蛮,以附于梁。蛮帅向镇侯、向白彪等应之。向五子王又攻陷信州。田乌度、田都唐等抄断江路。文子荣复据荆州之汶阳郡,自称仁州刺史。并邻州刺史蒲微亦举兵逆命。诏田弘、贺若敦、潘招、李迁哲讨破之。语在敦及迁哲、阳雄等传。

  武成初,文州蛮叛,州选军讨定之。寻而冉令贤、向五子王等又攻陷白帝,杀开府杨长华,遂相率作乱。前后遣开府元契、赵刚等总兵出讨,虽颇剪其族类,而元恶未除。

  天和元年,诏开府陆腾督王亮、司马裔等讨之。腾水陆俱进,次于汤口,先遣喻之。而令贤方增浚城池,严设捍御。遣其长子西黎、次子南王领其支属,于江南险要之地置立十城,远结涔阳蛮为其声援。令贤率其精卒,固守水逻城。腾乃总集将帅,谋其进趣。咸欲先取水逻,然后经略江南。腾言于众曰:"令贤内恃水逻金汤之险,外托涔阳辅车之援,兼复资粮充实,器械精新。以我悬军攻其严垒,脱一战不克,更成其气。不如顿军汤口,先取江南,剪其羽毛,然后进军水逻。此制胜之计也。"众皆然之。乃遣开府王亮率众渡江,旬日攻拔其八城,凶党奔散。获贼帅冉承公并生口三千人,降其部众一千户。遂简募骁勇,数道入攻水逻。路经石壁城。此城峻险,四面壁立,故以名焉。唯有一小路,缘梯而上。蛮蜑以为峭绝,非兵众所行。腾被甲先登,众军继进,备经危阻,累月乃得旧路。且腾先任隆州总管,雅知蛮帅冉伯犁、冉安西与令贤有隙。腾乃招诱伯犁等,结为父子,又多遗其金帛。伯犁等悦,遂为乡导。水逻侧又有石胜城者,亦是险要。令贤使兄子龙真据之。腾又密诱龙真云,若平水逻,使其代令贤处。龙真大悦,密遣其子诣腾。腾乃厚加礼接,赐以金帛。蛮贪利既深,仍请立效。乃谓腾曰:"欲翻所据城,恐人力寡少。"腾许以三百兵助之。既而遣二千人衔枚夜进。龙真力不能御,遂平石胜城。晨至水逻,蛮众大溃,斩首万余级,虏获一万口。令贤遁走,追而获之,并其子弟等皆斩之。司马裔又别下其二十余城,获蛮帅冉三公等。腾乃积其骸骨于水逻城侧,为京观。后蛮蜑望见,辄大号哭。自此狼戾之心辍矣。时向五子王据石默城,令其子宝胜据双城。水逻平后,频遣喻之,而五子王犹不从命。腾又遣王亮屯牢坪,司马裔屯双城以图之。腾虑双城孤峭,攻未易拔。贼若委城奔散,又难追讨。乃令诸军周回立栅,遏其走路。贼乃大骇。于是纵兵击破之,擒五子王于石默,获宝胜于双城,悉斩诸向首领,生擒万余口。信州旧治白帝。腾更于刘备故宫城南,八阵之北,临江岸筑城,移置信州。又以巫县、信陵、秭归并是硖中要险,于是筑城置防,以为襟带焉。

  天和六年,蛮渠冉祖喜、冉龙骧又反,诏大将军赵訚讨平之。自此群蛮慑息,不复为寇矣。

  獠者,盖南蛮之别种,自汉中达于邛、笮,川洞之间,在所皆有之。俗多不辨姓氏,又无名字,所生男女,唯以长幼次第呼之。其丈夫称阿谟、阿段,妇人阿夷、阿第之类,皆其语之次第称谓也。喜则群聚,怒则相杀,虽父子兄弟,亦手刃之。递相掠卖,不避亲戚。被卖者号叫不服,逃窜避之,乃将买人指捴捕逐,若追亡叛,获便缚之。但经被缚者,即服为贱隶,不敢更称良矣。俗畏鬼神,尤尚淫祀巫祝,至有卖其昆季妻孥尽者,乃自卖以供祭焉。往往推一酋帅为王,亦不能远相统摄。

  自江左及中州递有巴、蜀,多恃险不宾。太祖平梁、益之后,令所在抚慰。其与华民杂居者,亦颇从赋役。然天性暴乱,旋至扰动。每岁命随近州镇出兵讨之,获其口以充贱隶,谓之为压獠焉。后有商旅往来者,亦资以为货,公卿逮于民庶之家,有獠口者多矣。魏恭帝三年,陵州木笼獠反,诏开府陆腾讨破之,俘斩万五千人。保定二年,铁山獠又反,抄断江路。陆腾复攻拔其三城,虏获三千人,降其种三万落。语在《腾传》。

  天和三年,梁州恒棱獠叛,总管长史赵文表讨之。军次巴州,文表欲率众径进。军吏等曰:"此獠旅拒日久,部众甚强。讨之者皆四面攻之,以分其势。今若大军直进,不遣奇兵,恐并力于我,未可制胜。"文表曰:"往者既不能制之,今须别为进趣。若四面遣兵,则獠降走路绝,理当相率以死拒战。如从一道,则吾得示威恩,分遣使人以理晓谕。为恶者讨之,归善者抚之。善恶既分,易为经略。事有变通,奈何欲遵前辙也。"文表遂以此意遍令军中。时有从军熟獠,多与恒棱亲识,即以实报之。恒棱獠相与聚议,犹豫之间,文表军已至其界。獠中先有二路,一路稍平,一路极险。俄有生獠酋帅数人来见文表曰:"我恐官军不悉山川,请为乡导。"文表谓之曰:"此路宽平,不须导引,卿但先去,好慰谕子弟也。"乃遣之。文表谓其众曰:"向者,獠帅语吾从宽路而行,必当设伏要我。若从险路,出其不虞,獠众自离散矣。"于是勒兵从险道进,其有不通之处,随即治之。乘高而望,果见其伏兵。獠既失计,争携妻子,退保险要。文表顿军大蓬山下,示以祸福,遂相率来降。文表皆慰抚之,仍征其税租,无敢动者。后除文表为蓬州刺史,又大得獠和。

  建德初,李晖为梁州总管,诸獠亦并从附。然其种类滋蔓,保据岩壑,依林走险,若履平地,虽屡加兵,弗可穷讨。性又无知,殆同禽兽,诸夷之中,最难以道义招怀者也。

  宕昌羌者,其先盖三苗之胤。周时与庸、蜀、微、卢等八国从武王灭商。汉有先零、烧当等,世为边患。其地,东接中华,西通西域,南北数千里。姓别自为部落,各立酋帅,皆有地分,不相统摄。宕昌即其一也。俗皆土著,居有栋宇。其屋织牦牛尾及羖羊毛覆之。国无法令,又无徭赋。唯征伐之时,乃相屯聚;不然,则各事生业,不相往来。皆衣裘褐,牧养牦牛羊豕,以供其食。父子伯叔兄弟死者,即以其继母、世叔母及嫂、弟妇等为妻。俗无文字,但候草木荣落,以记岁时。三年一相聚,杀牛羊以祭天。

  有梁勤者,世为酋帅,得羌豪心,乃自称王焉。其界自仇池以西,东西千里,席水以南,南北八百里。地多山阜,部众二万余落。勤孙弥忽,始通使于后魏。太武因其所称而授之。自弥忽至仚定九世,每修职贡不绝。后见两魏分隔,遂怀背诞。永熙末,仚定乃引吐谷浑寇金城。大统初,又率其种人入寇。诏行台赵贵督仪同侯莫陈顺等击破之。仚定惧,称藩请罪。太祖舍之,拜抚军将军。四年,以仚定为南洮州刺史、要安蕃王。后改洮州为岷州,仍以仚定为刺史。是岁,秦州浊水羌反,州军讨平之。七年,定又举兵入寇。独孤信时镇陇右,诏信率众便讨之。军未至而仚定为其下所杀。信进兵破其余党。朝廷方欲招怀殊俗,乃更以其弟弥定为宕昌王。十六年,弥定宗人獠甘袭夺其位,弥定来奔。先是,羌酋傍乞铁匆等因仚定反叛之际,遂拥众据渠林川,与渭州民郑五丑扇动诸羌,阻兵逆命。至是诏大将军宇文贵、豆卢宁、凉州刺史史宁等率兵讨獠甘等,并擒斩之,纳弥定而还。语在贵等传。其后羌酋东念姐、巩廉俱和等反,大将军豆卢宁、王勇等前后讨平之。

  保定初,弥定遣使献方物。三年,又遣使献生猛兽。四年,弥定寇洮州,总管李贤击走之。是岁,弥定又引吐谷浑寇石门戍,贤复破之。高祖怒,诏大将军田弘讨灭之,以其地为宕州。

  邓至羌者,羌之别种也。有像舒治者,世为白水酋帅,自称王焉。其地北与宕昌相接,风俗物产亦与宕昌略同。自舒治至檐桁十一世。魏恭帝元年,檐桁失国来奔,太祖令章武公导率兵送复之。

  白兰者,羌之别种也。其地东北接吐谷浑,西北至利模徒,南界那鄂,风俗物产与宕昌略同。保定元年,遣使献犀甲铁铠。

  氐者,西夷之别种。三代之际,盖自有君长,而世一朝见。故《诗》称"自彼氐、羌,莫敢不来王"也。汉武帝灭之,以其地为武都郡。自汧、渭抵于巴、蜀,种类实繁。汉末,有氐帅杨驹,始据仇池百顷,最为强族。其后渐盛,乃自称王。至裔孙纂,为苻坚所灭。坚败,其族人定又自称王。定为乞伏乾归所杀。定从弟盛,代有其国。世受魏氏封拜,亦通使于江左。然其种落分散,叛服不恒,陇、汉之间,屡被其害。

  盛之苗裔曰集始,魏封为武兴王。集始死,子绍先立,遂僣称大号。魏将傅竖眼灭之,执绍先归诸京师,以其地为武兴镇。魏氏洛京末定,天下乱,绍先奔还武兴,复自立为王。太祖定秦、陇,绍先称藩,送妻子为质。大统元年,绍先请其妻女,太祖奏魏帝还之。绍先死,子辟邪立。四年,南岐州氐苻安寿反,攻陷武都,自号太白王。诏大都督侯莫陈顺与渭州刺史长孙澄讨破之。安寿以其众降。九年,清水氐酋李鼠仁据险作乱,氐师梁道显叛攻南由,太祖遣典签赵昶慰谕之,鼠仁等相继归附。语在《昶传》。十一年,于武兴置东益州,以辟邪为刺史。十五年,安夷氐复叛,赵昶时为郡守,收其首逆者二十余人斩之,余众乃定。于是以昶行南秦州事。氐帅盖闹等相率作乱,闹据北谷,其党覃洛聚洮中,杨兴德、苻双围平氐城,姜樊哙乱武阶,西结宕昌羌獠甘,共推盖闹为主。昶分道遣使宣示祸福,然后出兵讨之,擒盖闹,散其余党,。兴州叛氐复侵逼南岐州,刺史叱罗协遣使告急,昶率兵赴救,又大破之。

  先是,氐首杨法深据阴平自称王,亦盛之苗裔也。魏孝昌中,举众内附。自是职贡不绝。废帝元年,以法深为黎州刺史。二年,杨辟邪据州反,群氐复与同逆。诏叱罗协与赵昶讨平之。太祖乃以大将军宇文贵为大都督、六州诸军事、兴州刺史。贵威名先著,群氐颇畏服之。是岁,杨法深从尉迟迥平蜀,军回,法深旋镇。寻与其种人杨崇集、杨陈侳各拥其众,递相攻讨。赵昶时督成武沙三州诸军事、成州刺史,遣使和解之。法深等从命。乃分其部落,更置州郡以处之。

  魏恭帝末,武兴氐反,围利州。凤州固道氐魏天王等亦聚众响应。大将军豆卢宁等讨平之。

  世宗时,兴州人段吒及下辩、柏树二县民反,相率破兰皋戍。氐酋姜多复率厨中氐、蜀攻陷落丛郡以应之。赵昶率众讨平二县,并斩段吒。而阴平、卢北二郡氐复往往屯聚,与厨中相应。昶乃简择精骑,出其不意,径入厨中。至大竹坪,连破七栅,诛其渠率,二郡并降。及昶还,厨中主氐复为寇掠。昶又遣仪同刘崇义、宇文琦率兵入厨中讨之,大破氐众,斩姜多及苻肆王等。于是群氐并平。及王谦举兵,沙州氐帅开府杨永安又据州应谦,大将军达奚儒讨平之。 稽胡,一曰步落稽,盖匈奴别种,刘元海五部之苗裔也。或云山戎赤狄之后。自离石以西,安定以东,方七八百里,居山谷间,种落繁炽。其俗土著,亦知种田。地少桑蚕,多麻布。其丈夫衣服及死亡殡葬,与中夏略同。妇人则多贯蜃贝以为耳及颈饰。又与华民错居。其渠帅颇识文字。然语类夷狄,因译乃通。蹲踞无礼,贪而忍害。俗好淫秽,处女尤甚。将嫁之夕,方与淫者叙离,夫氏闻之,以多为贵。既嫁之后,颇亦防闲,有犯奸者,随事惩罚。又兄弟死,皆纳其妻。虽分统郡县,列于编户,然轻其徭赋,有异齐民。山谷阻深者,又未尽役属。而凶悍恃险,数为寇乱。

  魏孝昌中,有刘棨升者,居云阳谷,自称天子,立年号,署百官。属魏氏政乱,力不能讨。棨升遂分遣部众,抄掠居民,汾、晋之间,略无宁岁。齐神武迁邺后,始密图之,伪许以女妻棨升太子。棨升信之,遂遣其子诣邺。齐神武厚为之礼,缓以婚期。棨升既恃和亲,不为之备。大统元年三月,齐神武潜师袭之。棨升率轻骑出外征兵,为其北部王所杀,斩首送于齐神武。其众复立棨升第三子南海王为主,率兵拒战。齐神武击灭之,获其伪主,及其弟西海王,并皇后夫人王公以下四百余人,归于邺。

  居河西者,多恃险不宾。时方与齐神武争衡,未遑经略。太祖乃遣黄门郎杨扌剽就安抚之。五年,黑水部众先叛。七年,别帅夏州刺史刘平伏又据上郡反。自是北山诸部,连岁寇暴。太祖前后遣李远、于谨、侯莫陈崇、李弼等相继讨平之。武成初,延州稽胡郝阿保、郝狼皮率其种人附于齐氏。阿保自署丞相,狼皮自署柱国,并与其别部刘桑德共为影响。柱国豆卢宁督诸军与延州刺史高琳击破之。二年,狼皮等余党复叛。诏大将军韩果讨之,俘斩甚众。

  保定中,离石生胡数寇汾北,勋州刺史韦孝宽于险要筑城,置兵粮,以遏其路。及杨忠与突厥伐齐,稽胡等复怀旅拒,不供粮饩。忠乃诈其酋帅,云与突厥欲回兵讨之。酋帅等惧,乃相率供馈焉。语在《忠传》。其后丹州、绥州、银州等部内诸胡,与蒲川别帅郝三郎等又频年逆命。复诏达奚震、辛威、于实等前后穷讨,散其种落。天和二年,延州总管宇文盛率众城银州,稽胡白郁久同、乔是罗等欲邀袭盛军,盛并讨斩之。又破其别帅乔三勿同等。五年,开府刘雄出绥州,巡检北边川路,稽胡帅乔白郎、乔素勿同等度河逆战,雄复破之。

  建德五年,高祖败齐师于晋州,乘胜逐北,齐人所弃甲仗,未暇收敛,稽胡乘间窃出,并盗而有之。乃立棨升孙没铎为主,号圣武皇帝,年曰石平。六年,高祖定东夏,将讨之,议欲穷其巢穴。齐王宪以为种类既多,又山谷阻绝,王师一举,未可尽除。且当剪其魁首,余加慰抚。高祖然之,乃以宪为行军元帅,督行军总管赵王招、谯王俭、滕王逌等讨之。宪军次马邑,乃分道俱进。没铎遣其党天柱守河东,又遣其大帅穆支据河西,规欲分守险要,掎角宪军。宪命谯王俭攻天柱,滕王逌击穆支,并破之,斩首万余级。赵王招又擒没铎。余众尽降。

  宣政元年,汾州稽胡帅刘受罗千复反,越王盛督诸军讨擒之。自是寇盗颇息。

  库莫奚,鲜卑之别种也。其先为慕容晃所破,窜于松漠之间。后种类渐多,分为五部:一曰辱纥主,二曰莫贺弗,三曰契个,四曰木昆,五曰室得。每部置俟斤一人。有阿会氏者,最为豪帅,五部皆受其节度。役属于突厥,而数与契丹相攻。虏获财畜,因而行赏。死者则以苇薄裹尸,悬之树上。大统五年,遣使献其方物。

  史臣曰:凡民肖形天地,禀灵阴阳,愚智本于自然,刚柔系于水土。故雨露所会,风流所通,九川为纪,五岳作镇,此之谓诸夏。生其地者,则仁义出焉。昧谷、嵎夷、孤竹、北户,限以丹徼紫塞,隔以沧海交河,此之谓荒裔。感其气者,则凶德成焉。若夫九夷八狄,种落繁炽;七戎六蛮,充牣边鄙。虽风土殊俗,嗜欲不同,至于贪而无厌,狠而好乱,强则旅拒,弱则稽服,其揆一也。斯盖天之所命,使其然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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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书》卷四十八 列传第四十

  萧詧(子岿 岿子琮 詧子灊 岩 岌 岑 岿子瓛 蔡大宝 大宝弟大业 王操 魏益德 尹正 薛晖 许孝敬 甄玄成 刘盈 岑善方 傅准 宗如周 萧欣 柳洋 徐岳 王抃 范迪 沈君游 袁敞)

  萧詧,字理孙,兰陵人也,梁武帝之孙,昭明太子统之第三子。幼而好学,善属文,尤长佛义。特为梁武帝所嘉赏。梁普通六年,封曲江县公。中大通三年,进封岳阳郡王。历官宣惠将军,知石头戍事,琅邪、彭城二郡太守,东扬州刺史。初,昭明卒,梁武帝舍詧兄弟而立简文,内常愧之,宠亚诸子,以会稽人物殷阜,一都之会,故有此授,以慰其心。詧既以其昆弟不得为嗣,常怀不平。又以梁武帝衰老,朝多秕政,有败亡之渐,遂蓄聚货财,交通宾客,招募轻侠,折节下之。其勇敢者多归附,左右遂至数千人,皆厚加资给。

  中大同元年,除持节,都督雍梁东益南北秦五州、郢州之竟陵、司州之随郡诸军事,西中郎将,领宁蛮校尉,雍州刺史。詧以襄阳形胜之地,又是梁武创基之所,时平足以树根本,世乱可以图霸功,遂克己励节,树恩于百姓,务修刑政,志存绥养。乃下教曰:

  昔之善为政者,不独师所见。藉听众贤,则所闻自远;资鉴外物,故在瞩致明。是以庞参恤民,盖访言于高逸;马援居政,每责成于掾史;王沉爰加厚赏;吕虔功有所由:故能显美政于当年,流芳尘于后代。

  吾以陋识,来牧盛藩。每虑德不被民,政道或紊。中宵拊枕,对案忘饥,思纳良谟,以匡弗逮。雍州部内有不便于民,不利于政,长吏贪残,戍将瑽弱,关市恣其裒刻,豪猾多所苞藏,并密以名闻,当加厘正。若刺史治道之要,弛张未允,循酷乖理,任用违才,或爱狎邪佞,或斥废忠謇,弥思启告,用袪未悟。盐梅舟楫,允属良规,苦口恶石,想勿余隐。并广示乡闾,知其款意。于是境内称治。

  太清二年,梁武帝以詧兄河东王誉为湘州刺史,徙湘州刺史张缵为雍州以代詧。缵恃其才望,志气矜骄,轻誉少年,州府迎候有阙。誉深衔之。及至镇,遂托疾不与缵相见。后闻侯景作乱,颇凌蹙缵。缵惧为所擒,乃轻舟夜遁,将之雍部,复虑詧拒之。梁元帝时镇江陵,与缵有旧,缵将因之以毙詧兄弟。会梁元帝与誉及信州刺史、桂阳王慥各率所领,入援金陵。慥下峡至江津,誉次江口,梁元帝届郢州之武成。属侯景已请和,梁武帝诏罢援军。誉自江口将旋湘镇,忄造欲待梁元帝至,谒督府,方还州。缵时在江陵,乃贻梁元帝书曰:"河东戴樯上水,欲袭江陵。岳阳在雍,共谋不逞。"江陵游军主朱荣又遣使报云:"桂阳住此,欲应誉、詧。"梁元帝信之,乃凿船沉米,斩缆而归。至江陵,收慥杀之。令其子方等、王僧辩等相继攻誉于湘州。誉又告急于詧。詧闻之大怒。

  初,梁元帝将援建业,令所督诸州,并发兵下赴国难。詧遣府司马刘方贵领兵为前军,出汉口。及将发,元帝又使谘议参军刘谷喻詧,令自行。詧辞颇不顺,元帝又怒。而方贵先与詧不协,潜与元帝相知,克期袭詧。未及发,会詧以他事召方贵,方贵疑谋泄,遂据樊城拒命。詧遣使魏益德、杜岸等众军攻之。方贵窘急,令其子迁超乞师于江陵。元帝乃厚资遣缵,若将述职,而密援方贵。缵次大堤,樊城已陷。詧擒方贵兄弟及党与,并斩之。

  缵因进至州,詧迁延不受代,乃以西城居之,待之以礼。军民之政,犹归于詧。詧以构其兄弟,事始于缵,将密图之。缵惧,请元帝召之。元帝乃征缵于詧,詧留不遣。杜岸兄弟绐缵曰:"民观岳阳殿下,势不仰容。不如且往西山,以避此祸。使君既得物情,远近必当归集,以此义举,事无不济。"缵深以为然,因与岸等结盟誓。缵又要雍州人席引等于西山聚众。缵乃服妇人衣,乘青布舆,与亲信十余人出奔。引等与杜岸驰告詧。詧令中兵参军尹正共岸等率兵追讨,并擒之。缵惧不免,因请为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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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唐书》卷九十九列传第四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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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旧唐书》卷九十九列传第四十九

  崔日用,滑州灵昌人,其先自博陵徙家焉。进士举,初为芮城尉。大足元年,则天幸长安,路次陕州。宗楚客时为刺史,日用支供顿事,广求珍味,称楚客之命,遍馈从官。楚客知而大加赏叹,盛称荐之,由是擢为新丰尉。无几,拜监察御史。

  神龙中,秘书监郑普思纳女后宫,潜谋左道,日用遽奏劾之。普思方承恩,中宗不之省。日用廷争恳至,词甚抗直,普思竟伏其罪。时宗楚客、武三思、武延秀等递为朋党,日用潜皆附之,骤迁兵部侍郎兼修文馆学士。中宗暴崩,韦庶人称制,日用恐祸及己。知玄宗将图义举,乃因沙门普润、道士王晔密诣藩邸,深自结纳,潜谋翼戴。玄宗尝谓曰:"今谋此举,直为亲,不为身。"日用曰:"此乃孝感动天,事必克捷。望速发,出其不意,若少迟延,或恐生变。"及讨平韦氏,其夜,令权知雍州长史事。以功授银青光禄大夫、黄门侍郎,参知机务,封齐国公,食实封二百户。

  为相月余,与中书侍郎薛稷不协,于中书忿竞,由是转雍州长史,停知政事。寻出为扬州长史,历婺、汴二州刺史、兖州都督、荆州长史。因入奏事,言:"太平公主谋逆有期,陛下往在宫府,欲有讨捕,犹是子道臣道,须用谋用力。今既光临大宝,但须下一制,谁敢不从?忽奸宄得志,则祸乱不小。"上曰:"诚如此,直恐惊动太上皇,卿宜更思之。"日用曰:"臣闻天子孝与庶人孝全别。庶人孝,谨身节用,承顺颜色;天子孝,安国家,定社稷。今若逆党窃发,即大业都弃,岂得成天子之孝乎!伏请先定北军,次收逆党,即不惊动太上皇。"玄宗从其议。及讨萧至忠、窦怀贞之际,又令权检校雍州长史,加实封通前满四百户。寻拜吏部尚书。

  日用尝采《毛诗》、《大雅》、《小雅》二十篇及司马相如《封禅书》,因上生日表上之,以申规讽,并述告成之事。手诏答曰:"夫诗者,动天地,感鬼神,厚于人,美于教矣。朕志之所尚,思与之齐,庶乎采诗之官,补朕之阙。且古者封禅,升中告成,朕以菲德,未明于至道。竦然以听,颇壮相如之词;惕然载怀,复惭夷吾之语。卿洽闻殚见,温故知新,逮此发挥,益彰忠恳。岂非讨蓬山之籍,心不忘于起予;因兰殿之祥,言固深于启沃,朕循环览讽,用慰于怀。今赐卿衣裳一副、物五十段,以示无言不酬之信也。"

  寻出为常州刺史,削实封三百户,转汝州刺史。开元七年,差降口赋,特下敕曰:"唐元之际,逆党构凶,崔日用当时潜论其事,及于戡翦,实预元谋,而所食之封,后以例减。功既居多,特宜准初食之封,与二百户。"十年,转并州大都督长史。寻卒,时年五十,赠吏部尚书,谥曰昭。后又赠荆州大都督,子宗之袭。

  日用才辩过人,见事敏速,每朝廷有事,转祸为福,以取富贵。及先天已后,复求入相,竟亦不遂。常谓人曰:"吾一生行事,皆临时制变,不必重专守始谋。每一念之,不觉芒刺在于背也。"

  日用从父兄日知,亦有吏干。景云中为洛州司马。会谯王重福入东都作乱,群臣皆避难逃匿,日知独督率人吏赴留守,与屯营合势讨贼。重福既死,以功加银青光禄大夫,累迁京兆尹。坐赃为御史李如璧所劾,左迁歙县丞,俄又历迁殿中监。日知素与张说友善,说荐之,奏请授御史大夫,上不许。遂以为左羽林怀大将军,而以河南尹崔隐甫为御史大夫,隐甫由是与说不叶。日知俄迁太常卿。自以历任年久,每朝士参集,常与尚书同列,时人号为"尚书里行",遂为口实。开元十六年,出为潞州大都督府长史。寻以年老致仕,卒,谥曰襄。

  张嘉贞,蒲州猗氏人也。弱冠应五经举,拜平乡尉,坐事免归乡里。长安中,侍御史张循宪为河东采访使,荐嘉贞材堪宪官,请以己之官秩授之。则天召见,垂帘与之言,嘉贞奏曰:"以臣草莱而得入谒九重,是千载一遇也。咫尺之间,如隔云务,竟不睹日月,恐君臣之道有所未尽。"则天遽令卷帘,与语大悦,擢拜监察御史。累迁中书舍人,历秦州都督、并州长史,为政严肃,甚为人吏所畏。

  开元初,因奏事至京师,上闻其善政,数加赏慰。嘉贞因奏曰:"臣少孤,兄弟相依以至今。臣弟嘉祐,今授鄯州别驾,与臣各在一方,同心离居,魂绝万里。乞移就臣侧近,臣兄弟尽力报国,死无所恨。"上嘉其友爱,特改嘉祐为忻州刺史。

  时突厥九姓新来内附,散居太原以北,嘉贞奏请置军以镇之,于是始于并州置天兵军,以嘉贞为使。六年春,嘉贞又入朝。俄有告其在军奢僣及赃贿者,御史大夫王晙因而劾奏之,按验无状,上将加告者反坐之罪。嘉贞奏曰:"昔者天子听政于上,瞍赋矇诵,百工谏,庶人谤,而后天子斟酌焉。今反坐此辈,是塞言者之路,则天下之事无由上达。特望免此罪,以广谤诵之道。"从之,遂令减死,自是帝以嘉贞为忠。嘉贞又尝奏曰:"今志力方壮,是效命之秋,更三数年,即衰老无能为也。惟陛下早垂任使,死且不惮。"上以其明辩,尤重之。八年春,宋璟、苏颋罢知政事,擢嘉贞为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数月,加银青光禄大夫,迁中书令。

  嘉贞断决敏速,善于敷奏,然性强躁自用,颇为时论所讥。时中书舍人苗延嗣、吕太一、考功员外郎员嘉静、殿中侍御史崔训,皆嘉贞所引,位列清要,常在嘉贞门下共议朝政,时人为之语曰:"令公四俊,苗、吕、崔、员。"

  开元十年,车驾幸东都。有洛阳主簿王钧为嘉贞修宅,将以求御史,因受赃事发,上特令朝堂集众决杀之。嘉贞促所由速其刑以灭口,乃归罪于御史大夫韦抗、中丞韦虚心,皆贬黜之。其冬,秘书监姜皎犯罪,嘉贞又附会王守一奏请杖之,皎遂死于路。俄而广州都督裴伷先下狱,上召侍臣问当何罪,嘉贞又请杖之。兵部尚书张说进曰:"臣闻刑不上大夫,以其近于君也。故曰:'士可杀,不可辱。'臣今秋受诏巡边,中途闻姜皎以罪于朝堂决杖,配流而死。皎官是三品,亦有微功。若其有犯,应死即杀,应流即流,不宜决杖廷辱,以卒伍待之。且律有八议,勋贵在焉。皎事已往,不可追悔。伷先只宜据状流贬,不可轻又决罚。"上然其言。嘉贞不悦,退谓说曰:"何言事之深也?"说曰:"宰相者,时来即为,岂能长据?若贵臣尽当可杖,但恐吾等行当及之。此言非为伷先,乃为天下士君子也。"初,嘉贞为兵部员外郎,时张说为侍郎。及是,说位在嘉贞下,既无所推让,说颇不平,因以此言激怒嘉贞,由是与说不叶。上又以嘉贞弟嘉祐为金吾将军,兄弟并居将相之位,甚为时人之所畏惮。十一年,上幸太原行在所,嘉祐赃污事发。张说劝嘉贞素服待罪,不得入谒,因出为幽州刺史,说遂代为中书令。嘉贞惋恨,谓人曰:"中书令幸有二员,何相迫之甚也!"明年,复拜户部尚书,兼益州长史,判都督事。敕嘉贞就中书省与宰相会宴,嘉贞既恨张说挤己,因攘袂勃骂,源乾曜、王晙共和解之。

  明年,坐与王守一交往,左转台州刺史。复代卢从愿为工部尚书、定州刺史,知北平军事,累封河东侯。将行,上自赋诗,诏百僚于上东门外饯之。至州,于恒岳庙中立颂,嘉贞自为其文,乃书于石,其碑用白石为之,素质黑文,甚为奇丽。先是,岳祠为远近祈赛,有钱数百万,嘉贞自以为颂文之功,纳其数万。十七年,嘉贞以疾请就医东都,制从之。至都,目瞑无所见,上令医人内直郎田休裕、郎将吕弘泰驰传往省疗之。其秋卒,年六十四,赠益州大都督。谥曰恭肃。

  嘉贞虽久历清要,然不立田园。及在定州,所亲有劝植田业者,嘉贞曰:"吾忝历官荣,曾任国相,未死之际,岂忧饥馁?若负谴责,虽富田庄,亦无用也。比见朝士广占良田,及身没后,皆为无赖子弟作酒色之资,甚无谓也。"闻者皆叹伏。

  初,嘉贞作相,荐万年县主簿韩朝宗,擢为监察御史。及嘉贞卒后十数岁,朝宗为京兆尹,因奏曰:"自陛下临御已来,所用宰相,皆进退以礼,善始令终,身虽已没,子孙咸在朝廷。唯张嘉贞晚年一子,今犹未登官序。"上亦惘然,遽令召之,赐名延赏,特拜左内率府兵曹参军。德宗朝,位至宰辅,自有传。

  嘉祐,有干略,自右金吾将军贬浦阳府折冲,至二十五年,为相州刺史。相州自开元已来,刺史死贬者十数人,嘉祐访知尉迟迥周末为相州总管,身死国难,乃立其神祠以邀福。经三考,改左金吾将军。后吴兢为邺郡守,又加尉迟神冕服。自后郡守无患。

  萧嵩,贞观初左仆射、宋国公瑀之曾侄孙。祖钧,中书舍人,有名于时。嵩美须髯,仪形伟丽。初,娶会稽贺晦女,与吴郡陆象先为僚婿。象先时为洛阳尉,宰相子,门望甚高。嵩尚未入仕,宣州人夏荣称有相术,谓象先曰:"陆郎十年内位极人臣,然不及萧郎一门尽贵,官位高而有寿。"时人未之许。

  神龙元年,嵩调补洺州参军。寻而侍中、扶阳王桓彦范出为洺州刺史,见之推重,待以殊礼。景云元年,为醴泉尉。时陆象先已为中书侍郎,引为监察御史。及象先知政事,嵩又骤迁殿中侍御史。开元初,为中书舍人。与崔琳、王丘、齐澣同列,皆以嵩寡学术,未异之,而紫微令姚崇许其致远,眷之特深。历宋州刺史,三迁为尚书左丞、兵部侍郎。

  十五年,凉州刺史、河西节度王君〈毚中"兔改大"〉恃众每岁攻击吐蕃。吐蕃大将悉诺逻恭禄及烛龙莽布支攻陷瓜州城,执刺史田元献及君〈毚中"兔改大"〉父寿,尽取城中军资及仓粮,仍毁其城而去。又攻玉门军及常乐县,县令贾师顺婴城固守,贼遂引退。无何,君〈毚中"兔改大"〉又为回纥诸部杀之于巩笔驿,河、陇震骇。玄宗以君〈毚中"兔改大"〉勇将无谋,果及于难,择堪边任者,乃以嵩为兵部尚书、河西节度使,判凉州事。嵩乃请以裴宽、郭虚己、牛仙客在其幕下,又请以建康军使、左金吾将军张守珪为瓜州刺史,修筑州城,招辑百姓,令其复业。又加嵩银青光禄大夫。时悉诺逻恭禄威名甚振,嵩乃纵反间于吐蕃,言其与中国潜通,赞普遂召而诛之。明年秋,吐蕃大下,悉末明复率众攻瓜州,守珪出兵击走之。陇右节度使、鄯州都督张志亮引兵至青海西南冯波谷,与吐蕃接战,大破之。八月,嵩又遣副将杜宾客率弩手四千人,与吐蕃战于祁连城下,自晨至暮,散而复合,贼徒大溃,临阵斩其副将一人,散走山谷,哭声四合。露布至,玄宗大悦,乃加嵩同中书门下三品,恩顾莫比。

  十七年,授宇文融、裴光庭宰相,又加嵩兼中书令。自十四年燕国公张说罢中书令后,缺此位四年,而嵩居之。常带河西节度,遥领之。加集贤殿学士、知院事,兼修国史,进位金紫光禄大夫。子衡,尚新昌公主,嵩夫人贺氏入觐拜席,玄宗呼为亲家母,礼仪甚盛。寻又进封徐国公。二十一年二月,侍中裴光庭卒。光庭与嵩同位数年,情颇不协,及是,玄宗遣嵩择相,嵩以右丞韩休长者,举之。及休入相,嵩举事,休峭直,辄不相假,互于玄宗前论曲直,因让位。玄宗眷嵩厚,乃许嵩授尚书右丞相,令罢相,以休为工部尚书。寻又以嵩子华为给事中。

  二十四年,拜太子太师。及幽州节度使张守珪坐赂遗中官牛仙童,贬为括州刺史,嵩尝贿仙童,李林甫发之,贬青州刺史。寻又追拜太子太师,嵩又请老。嵩性好服饵,及罢相,于林园植药,合炼自适。华时为工部侍郎,衡以主婿三品,嵩皤然就养十余年,家财丰赡,衣冠荣之。天宝八年薨,年八十余,赠开府仪同三司。

  子华,天宝末转兵部侍郎。禄山之乱,从驾不及,陷贼,伪署魏州刺史。乾元元年,郭子仪与九节度之师渡河攻安庆绪于相州,华潜通表疏,俟官军至为内应。贼伺知之,禁锢华于狱。崔光远收魏州,破械出华。魏人美华之惠政,诣光远请留,朝廷正授魏州刺史。既而史思明率众南下,子仪惧华复陷,乃表崔光远代华,召至军中。及相州兵溃,华归京,仍以伪命所污,降授试秘书少监。华谨重方雅,绰有家法,人士称之。寻迁尚书右丞。乾元二年,出为河中尹、河中晋绛节度使。

  上元元年十二月,制曰:"弼予之选,审象是求,天步未平,庙谟尤切。必资明表,伫以佐时,画一之才,取则不远。正议大夫、前河中尹、兼御史中丞、充本府晋绛等州节度观察等使、上柱国、嗣徐国公、赐紫金鱼袋萧华,公辅成名,承家继业,词标丽则,德蕴谟明。再履宫坊,尤知至行,致君望美,阅相求能。且推伊陟之贤,更启汉臣之閤,还依日月,佐理阴阳。俾参政于紫宸,用建中于皇极。可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殿崇文馆大学士,监修国史。"

  时中官李辅国专典禁兵,怙宠用事,求为宰相,讽宰臣裴冕等荐己,华颇拒之,辅国怒。肃宗方寝疾,辅国矫命罢华相位,守礼部尚书,仍引元载代华。肃宗崩,代宗在谅暗,元载希辅国旨,贬华为硖州员外司马,卒于贬所。

  衡子复,德宗朝位亦至宰辅。

  华子恒、悟。恒子俯,大和中宰辅。悟子仿,咸通中宰辅,皆自有传。

  张九龄,字子寿,一名博物。曾祖君政,韶州别驾,因家于始兴,今为曲江人。父弘愈,以九龄贵,赠广州刺史。九龄幼聪敏,善属文。年十三,以书干广州刺史王方庆,大嗟赏之,曰:"此子必能致远。"登进士第,应举登乙第,拜校书郎。玄宗在东宫,举天下文藻之士,亲加策问,九龄对策高第,迁右拾遗。时帝未行亲郊之礼,九龄上疏曰:伏以天才者,百神之君,而王者之所由受命也。自古继统之主,必有郊配之义,盖以敬天命以报所受。故于郊之义,则不以德泽未洽,年谷不登,凡事之故,而阙其礼。《孝经》云:"昔者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斯谓成王幼冲,周公居摄,犹用其礼,明不暂废。汉丞相匡衡亦云:"帝王之事,莫重乎郊祀。"董仲舒又云:"不郊而祭山川,失祭之序,逆于礼正,故《春秋》非之。"臣愚以为匡衡、仲舒,古之知礼者,皆谓郊之为祭所宜先也。伏惟陛下绍休圣绪,其命惟新,御极已来,于今五载,既光太平之业,未行大报之礼,窃考经传,义或未通。今百谷嘉生,鸟兽咸若,夷狄内附,兵革用宁。将欲铸剑为农,泥金封禅,用彰功德之美,允答神只之心。能事毕行,光耀帝载。况郊祀常典,犹阙其仪,有若怠于事天,臣恐不可以训。伏望以迎日之至,展焚柴之礼,升紫坛,陈采席,定天位,明天道,则圣朝典则,可谓无遗矣。

  九龄以才鉴见推,当时吏部试拔萃选人及应举者,咸令九龄与右拾遗赵冬曦考其等第,前后数四,每称平允。开元十年,三迁司勋员外郎。时张说为中书令,与九龄同姓,叙为昭穆,尤亲重之,常谓人曰:"后来词人称首也。"九龄既欣知己,亦依附焉。十一年,拜中书舍人。

  十三年,车驾东巡,行封禅之礼。说自定侍从升中之官,多引两省录事主书及己之所亲摄官而上,遂加特进阶,超授五品。初,令九龄草诏,九龄言于说曰:"官爵者,天下之公器,德望为先,劳旧次焉。若颠倒衣裳,则讥谤起矣。今登封霈泽,千载一遇。清流高品,不沐殊恩。胥吏末班,先加章绂。但恐制出之后,四方失望。今进草之际,事犹可改,唯令公审筹之,无贻后悔也。"说曰:"事已决矣,悠悠之谈,何足虑也!"竟不从。及制出,内外甚咎于说。时御史中丞宇文融方知田户之事,每有所奏,说多建议违之,融亦以此不平于说。九龄复劝说为备,说又不从其言。无几,说果为融所劾,罢知政事,九龄亦改太常少卿,寻出为冀暂刺史。九龄以母老在乡,而河北道里辽远,上疏固请换江南一州,望得数承母音耗,优制许之,改为洪州都督。俄转桂州都督,仍充岭南道按察使。上又以其弟九章、九皋为岭南道刺史,令岁时伏腊,皆得宁觐。

  初,张说知集贤院事,常荐九龄堪为学士,以备顾问。说卒后,上思其言,召拜九龄为秘书少监、集贤院学士,副知院事。再迁中书侍郎。常密有陈奏,多见纳用。寻丁母丧归乡里。二十一年十二月,起复拜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明年,迁中书令,兼修国史。时范阳节度使张守珪以裨将安禄山讨奚、契丹败衄,执送京师,请行朝典。九龄奏劾曰:"穰苴出军,必诛庄贾;孙武教战,亦斩宫嫔。守珪军令必行,禄山不宜免死。"上特舍之。九龄奏曰:"禄山狼子野心,面有逆相,臣请因罪戮之,冀绝后患。"上曰:"卿勿以王夷甫知石勒故事,误害忠良。"遂放归藩。

  二十三年,加金紫光禄大夫,累封始兴县伯。李林甫自无学术,以九龄文行为上所知,心颇忌之。乃引牛仙客知政事,九龄屡言不可,帝不悦。二十四年,迁尚书右丞相,罢知政事。后宰执每荐引公卿,上必问:"风度得如九龄否?"故事皆搢笏于带,而后乘马,九龄体羸,常使人持之,因设笏囊。笏囊之设,自九龄始也。

  初,九龄为相,荐长安尉周子谅为监察御史。至是,子谅以妄陈休咎,上亲加诘问,令于朝堂决杀之。九龄坐引非其人,左迁荆州大都督府长史。俄请归拜墓,因遇疾卒,年六十八,赠荆州大都督,谥曰文献。九龄在相位时,建议复置十道采访使,又教河南数州水种稻,以广屯田。议置屯田,费功无利,竟不能就,罢之。性颇躁急,动辄忿詈,议者以此少之。

  子拯,伊阙令。禄山之乱陷贼,不受伪命。两京克复,诏加太子右赞善。弟九皋,自尚书郎历唐、徐、宋、襄、广五州刺史。九章,历吉、明、曹三州刺史,鸿胪卿。

  九龄为中书令时,天长节百僚上寿,多献珍异,唯九龄进《金镜录》五卷,言前古兴废之道,上赏异之。又与中书侍郎严挺之、尚书左丞袁仁敬、右庶子梁升卿、御史中丞卢怡结交友善。挺之等有才干,而交道终始不渝,甚为当时之所称。至德初,上皇在蜀,思九龄之先觉,下诏褒赠,曰:"正大厦者柱石之力,昌帝业者辅相之臣。生则保其荣名,殁乃称其盛德,节终未允于人望,加赠实存乎国章。故中书令张九龄,维岳降神,济川作相,开元之际,寅亮成功。谠言定其社稷,先觉合于蓍策,永怀贤弼,可谓大臣。竹帛犹存,樵苏必禁,爰从八命之秩,更进三台之位。可赠司徒,仍遣使就韶州致祭。"有集二十卷。

  九皋曾孙仲方,少朗秀。为儿童时,父友高郢见而奇之,曰;"此子非常,必为国器,吾获高位,必振发之。"后郢为御史大夫,首请仲方为御史。历金州刺史。郡人有田产为中人所夺,仲方三疏奏闻,竟理其冤。入为度支郎中,驳李吉甫谥,吉甫之党恶之,出为遂州司马。稍迁复、曹、郑三郡守。为谏议大夫。时鄠县令崔发因辱小黄门,敬宗赫怒,付台推鞫。及元日大赦,独发不得宥。仲方上疏,其略曰:"鸿恩将布于天下,而不行御前;霈泽始被于昆虫,而独遗崔发。"由是发得不死,时论美之。大和九年,为京兆尹,将相从累者皆大戮,仲方密令识之。旋诏下许令收葬,得认遗骸,实仲方之力也。是时军人横恣,仲方脂韦,坐不称职,出为华州刺史,改秘书监。开成二年卒,年七十二,赠礼部尚书,谥曰成。

  李适之,一名昌,恒山王承乾之孙也。父象,官至怀州别驾。适之神龙初起家拜左卫郎将。开元中,累迁通州刺史,以强干见称。时给事中韩朝宗为按察使,特表荐之,擢拜秦州都督。俄转陕州刺史,入为河南尹。适之性简率,不务苛细,人吏便之。岁余,拜御史大夫。开元二十七年,兼幽州大都督府长史,知节度事。适之以祖得罪见废,父又遭则天所黜,葬礼有阙,上疏请归葬昭陵之阙内。于是下诏追赠承乾为恒山愍王,象为越州都督、郇国公,伯父厥及亡兄数人并有褒赠。数丧同至京师,葬礼甚盛,仍刊石于坟所。俄拜刑部尚书。适之雅好宾友,饮酒一斗不乱,夜则宴赏,昼决公务,庭无留事。

  天宝元年,代牛仙客为左相,累封清和县公。与李林甫争权不叶,适之性疏,为其阴中。林甫尝谓适之曰:"华山有金鑛,采之可以富国,上未之知。"适之心善其言,他日从容奏之。玄宗大悦,顾问林甫,对曰:"臣知之久矣。然华山陛下本命,王气所在,不可穿凿,臣故不敢上言。"帝以为爱己,薄适之言疏。陇右节度皇甫惟明、刑部尚书韦坚、户部尚书裴宽、京兆尹韩朝宗,悉与适之善,林甫皆中伤之,构成其罪,相继放逐。适之惧不自安,求为散职。五载,罢知政事,守太子少保。遽命亲故欢会,赋诗曰:"避贤初罢相,乐圣且衔杯。为问门前客,今朝几个来?"竟坐与韦坚等相善,贬宜春太守。后御史罗希奭奉使杀韦坚、卢幼临、裴敦复、李邕等于贬所,州县且闻希奭到,无不惶骇。希奭过宜春郡,适之闻其来,仰药而死。

  子季卿,弱冠举明经,颇工文词。应制举,登博学宏词科,再迁京兆府鄠县尉。肃宗朝,累迁中书舍人,以公事坐贬通州别驾。代宗即位,大举淹抑,自通州征为京兆少尹。寻复中书舍人,拜吏部侍郎。俄兼御史大夫,奉使河南、江淮宣慰,振拔幽滞,进用忠廉,时人称之。在铨衡数年,转右散骑常侍。季卿有宇量,性识博达,善与人交,襟怀豁如。其在朝以进贤为务,士以此多之。大历二年卒,赠礼部尚书。

  孙融,立性严整,善吏事。贞元十年,历官至渭州节度使卒。

  严挺之,华州华阴人。叔父方嶷,景云中户部郎中。挺之少好学,举进士。神龙元年,制举擢第,授义兴尉。遇姚崇为常州刺史,见其体质昂藏,雅有吏干,深器异之。及崇再入为中书令,引挺之为右拾遗。

  睿宗好乐,听之忘倦,玄宗又善音律。先天二年正月望,胡僧婆陀请夜开门燃百千灯,睿宗御延喜门观乐,凡经四日。又追作先天元年大酺,睿宗御安福门楼观百司酺宴,以夜继昼,经月余日。挺之上疏谏曰:

  微臣窃惟陛下应天顺人,发号施令,躬亲大礼,昭布鸿泽,孜孜庶政,业业万几。盖以天下心为心,深戒安危之理,此诚尧、舜、禹、汤之德教也。奈何亲御城门,以观大酺,累日兼夜,臣愚窃所未谕。

  夫酺者,因人所利,合醵为欢,无相夺伦,不至糜弊。且臣卜其昼,史册攸存,君举必书,帝王重慎。今乃暴衣冠于上路,罗妓乐于中宵。杂郑、卫之音,纵倡优之乐。陛下还淳复古,宵衣旰食,不矜细行,恐非圣德所宜。臣以为一不可也。谁何警夜,伐鼓通晨,以备非常,存之善教。今陛下不深惟戒慎,轻违动息,重门弛禁,巨猾多徒。倘有跃马奔车,流言骇叫,一尘听览,有累宸衷。臣以为二不可也。且一人向隅,满堂不乐;一物失所,纳隍增虑。陛下北宫多暇,西墉暂临。青春日长,已积埃尘之弊;紫微漏永,重穷歌舞之乐。倘令有司跛倚,下人饥倦,以陛下近犹不恤,而况于远乎!圣情攸闻,岂不懔然只畏。臣以为三不可也。且元正首祚,大礼频光,百姓颙颙,咸谓业盛配天,功垂旷代。今陛下恩似薄于众望,酺即过于往年。王公贵人,各承微旨;州县坊曲,竞为课税。吁嗟道路,贸易家产,损万人之力,营百戏之资。适欲同其欢,而乃遗其患,复令兼夜,人何以堪?臣以为四不可也。

  《书》曰:"罔咈百姓,以从己之欲。"况自去夏霪霖,经今亢旱,农乏收成,市有腾贵。损其实,崇其虚,驰不急之务,扰方春之业。前代圣主明王,忽于细微而成过患多矣,陛下可效之哉?伏望昼则欢娱,暮令休息,要令兼夜,恐无益于圣朝。上纳其言而止。

  时侍御史任知古恃宪威,于朝行诟詈衣冠,挺之深让之,以为不敬,乃为台司所劾,左迁万州员外参军。开元中,为考功员外郎。典举二年,大称平允,登科者顿减二分之一。迁考功郎中,特敕又令知考功贡举事,稍迁给事中。时黄门侍郎杜暹、中书侍郎李元纮同列为相,不叶。暹与挺之善,元纮素重宋遥,引为中书舍人。及与起居舍人张咺等同考吏部等第判,遥复与挺之好尚不同,遥言于元纮。元纮诘谯挺之,挺之曰:"明公位尊国相,情溺小人,乃有憎恶,甚为不取也。"词色俱厉。元纮曰:"小人为谁?"挺之曰:"即宋遥也。"因出为登州刺史、太原少尹。殿中监王毛仲使太原、朔方、幽州,计会兵马,事隔数年,乃牒太原索器仗。挺之以不挟敕,毛仲宠幸久,恐有变故,密奏之。寻迁濮、汴二州刺史。挺之所历皆严整,吏不敢犯,及莅大郡,人乃重足侧息。

  二十年,毛仲得罪赐死,玄宗思曩日之奏,擢为刑部侍郎,深见恩遇,改太府卿。与张九龄相善,九龄入相,用挺之为尚书左丞,知吏部选,陆景融知兵部选,皆为一时精选。时侍中裴耀卿、礼部尚书李林甫与九龄同在相位,九龄以词学进,入视草翰林,又为中书令,甚承恩顾。耀卿与九龄素善,林甫巧密,知九龄方承恩遇,善事之,意未相与。林甫引萧炅为户部侍郎,尝与挺之同行庆吊,客次有《礼记》,萧炅读之曰:"蒸尝伏猎。"炅早从官,无学术,不识"伏腊"之意,误读之。挺之戏问,炅对如初。挺之白九龄曰:"省中岂有'伏猎侍郎。'"由是出为岐州刺史,林甫深恨之。九龄尝欲引挺之同居相位,谓之曰:"李尚书深承圣恩,足下宜一造门款狎。"挺之素负气,薄其为人,三年,非公事竟不私造其门,以此弥为林甫所嫉。及挺之嘱蔚州刺史王元琰,林甫使人诘于禁中,以此九龄罢相,挺之出为洺州刺史,二十九年,移绛郡太守。

  天宝元年,玄宗尝谓林甫曰:"严挺之何在?此人亦堪进用。"林甫乃召其弟损之至门叙故,云"当授子员外郎",因谓之曰:"圣人视贤兄极深,要须作一计,入城对见,当有大用。"令损之取绛郡一状,云:"有少风气,请入京就医。"林甫将状奏云:"挺之年高,近患风,且须授闲官就医。"玄宗叹叱久之。林甫奏授员外詹事,便令东京养疾。

  挺之素归心释典,事僧惠义。及至东都,郁郁不得志,成疾。自为墓志曰:"天宝元年,严挺之自绛郡太守抗疏陈乞,天恩允请,许养疾归闲,兼授太子詹事。前后历任二十五官,每承圣恩,尝忝奖擢,不尽驱策,驽蹇何阶,仰答鸿造?春秋七十,无所展用,为人士所悲。其年九月,寝疾,终于洛阳某里之私第。十一月,葬于大照和尚塔次西原,礼也。尽忠事君,叨载国史,勉拙从仕,或布人谣。陵谷可以自纪,文章焉用为饰。遗文薄葬,敛以时服。"挺之与裴宽皆奉佛。开元末,惠义卒,挺之服縗麻送于龛所。宽为河南尹,僧普寂卒,宽与妻子皆服縗绖,设次哭临,妻子送丧至嵩山。故挺之志文云"葬于大照塔侧",祈其灵祐也。挺之素重交结,有许与,凡旧交先殁者,厚抚其妻子,凡嫁孤女数十人,时人重之。

  子武,广德中黄门侍郎、成都尹、剑南节度使。

  史臣曰:崔日用附会三思,以取高位,预讨韦氏,遂握重权。自言"吾一生行事,皆临时制变,不必专守始谋",信矣。与夫守死善道者,不可同年而语也。张嘉贞虽不立田园,奈急于势利,朋比近习,杖姜皎、伷先,非中立之士也。萧嵩位极中令,异政无闻,树破虏之勋,真致远之器。九龄文学政事,咸有所称,一时之选也。适之临下虽简,在公克勤,惜乎不得其死也!挺之才略器识,不下诸公,耻近权门,为人所恶,不登台辅,养疾宫僚。虽富贵在天,穷达有命,彼林甫者,诚可投畀豺虎也。

  赞曰:开元之代,多士盈庭。日用无守,嘉贞近名。嵩、龄、适、挺,各有度程。大位俱极,半惭德馨。

  拓展阅读:作品简介

  年代:后晋

  作者:刘昫

  《旧唐书》共200卷,包括《本纪》20卷、《志》30卷、《列传》150卷,原名《唐书》,宋祁、欧阳修等所编著《新唐书》问世后,才改称《旧唐书》,成书于后晋开运二年(945年)。作者署名后晋刘昫等撰,实为后晋赵莹主持编修。

  《周书》卷四十九 列传第四十一实用一份扩展阅读实例3

《周书》卷十一 列传第三

  ◎晋荡公护(叱罗协 冯迁)

  晋荡公护,字萨保,太祖之兄邵惠公颢之少子也。幼方正有志度,特为德皇帝所爱,异于诸兄。年十二,惠公薨,随诸父在葛荣军中。荣败,迁晋阳。太祖之入关也,护以年小不从。普泰初,自晋阳至平凉,时年十九。太祖诸子并幼,遂委护以家务,内外不严而肃。太祖尝叹曰:"此儿志度类我。"

  及出临夏州,留护事贺拔岳。岳之被害,太祖至平凉,以护为都督。从征侯莫陈悦,破之。后以迎魏帝功,封水池县伯,邑五百户。大统初,加通直散骑常侍、征虏将军。以预定乐勋,进爵为公,增邑通前一千户。从太祖擒窦泰,复弘农,破沙苑,战河桥,并有功。迁镇东将军、大都督。八年,进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邙山之役,护率众先锋,为敌人所围,都督侯伏侯龙恩挺身捍御,方得免。是时,赵贵等军亦退,太祖遂班师。护坐免官。寻复本位。十二年,加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进封中山公,增邑四百户。十五年,出镇河东,迁大将军。与于谨征江陵,护率轻骑为先锋,昼夜兼行,乃遣裨将攻梁临边城镇,并拔之。并擒其候骑,进兵径至江陵城下。城中不意兵至,惶窘失图。护又遣骑二千断江津,收舟舰以待大军之至,围而克之。以功封子会为江陵公。初,襄阳蛮帅向天保等万有余落,恃险作梗。及师还,护率军讨平之。初行六官,拜小司空。太祖西巡至牵屯山,遇疾,驰驿召护。护至泾州见太祖,而太祖疾已绵笃。谓护曰:"吾形容若此,必是不济。诸子幼小,寇贼未宁。天下之事,属之于汝。宜勉力以成吾志。"护涕泣奉命。行至云阳而太祖崩。护秘之,至长安乃发丧。时嗣子冲弱,强寇在近,人情不安。护纲纪内外,抚循文武,于是众心乃定。先是,太祖常云"我得胡力"。当时莫晓其旨,至是,人以护字当之。寻拜柱国。太祖山陵毕,护以天命有归,遣人讽魏帝,遂行禅代之事。

  孝闵帝践阼,拜大司马,封晋国公,邑一万户。赵贵、独孤信等谋袭护。护因贵入朝,遂执之,党与皆伏诛。拜大冢宰。时司会李植、军司马孙恒等,在太祖之朝,久居权要。见护执政,恐不见容。乃密要宫伯乙弗凤、张光洛、贺拔提、元进等为腹心,说帝曰:"护诛赵贵以来,威权日盛,谋臣宿将,争往附之。大小政事,皆决于护。以臣观之,将不守臣节。恐其滋蔓,愿早图之。"帝然其言。凤等又曰:"以先王之圣明,犹委植、恒以朝政,今若左提右挈,何向不成。且晋公常云:'我今夹辅陛下,欲行周公之事。'臣闻周公摄政七年,然后复子明辟,陛下今日,岂能七年若此乎。深愿不疑。"帝愈信之。数将武士于后园讲习,为执缚之势。

  护微知之,乃出植为梁州刺史,恒为潼州刺史,欲遏其谋。后帝思植等,每欲召之。护谏曰:"天下至亲,不过兄弟。若兄弟自构嫌隙,他人何易可亲。太祖以陛下富于春秋,顾命托臣以后事。臣既情兼家国,实愿竭其股肱。若使陛下亲览万机,威加四海,臣死之日,犹生之年。但恐除臣之后,奸回得逞其欲,非唯不利陛下,亦恐社稷危亡。臣所以勤勤恳恳,干触天威者,但不负太祖之顾托,保安国家之鼎祚耳。不意陛下不照愚臣款诚,忽生疑阻。且臣既为天子兄,复为国家宰辅,知更何求而怀冀望?伏愿陛下有以明臣,无惑谗人之口。"因泣涕,久之乃止。帝犹猜之。

  凤等益惧,密谋滋甚。遂克日将召群公入宴,执护诛之。光洛具以其前后谋告护,护乃召柱国贺兰祥、小司马尉迟纲等,以凤谋告之。祥等并劝护废帝。时纲总领禁兵,护乃遣纲入宫,召凤等议事。及出,以次执送护第。因罢散宿卫兵,遣祥逼帝,幽于旧邸。于是召诸公卿毕集,护流涕谓曰:"先王起自布衣,躬亲行阵,勤劳王业,三十余年。寇贼未平,奄弃万国。寡人地则犹子,亲受顾命。以略阳公既居正嫡,与公等立而奉之,革魏兴周,为四海主。自即位以来,荒淫无度,昵近群小,疏忌骨肉,大臣重将,咸欲诛夷。若此谋遂行,社稷必致倾覆。寡人若死,将何面目以见先王。今日宁负略阳,不负社稷尔。宁都公年德兼茂,仁孝圣慈,四海归心,万方注意。今欲废昏立明,公等以为如何?"群臣咸曰:"此公之家事,敢不惟命是听。"于是斩凤等于门外,并诛植、恒等。寻亦弑帝。迎世宗于岐州而立之。

  二年,拜太师,赐辂车冕服。封子至为崇业郡公。初改雍州刺史为牧,以护为之,并赐金石之乐。武成元年,护上表归政,帝许之。军国大事尚委于护。帝性聪睿,有识量,护深惮之。有李安者,本以鼎俎得宠于护,稍被升擢,位至膳部下大夫。至是,护乃密令安因进食于帝,加以毒药。帝遂寝疾而崩。护立高祖,百官总己以听于护。

  自太祖为丞相,立左右十二军,总属相府。太祖崩后,皆受护处分,凡所征发,非护书不行。护第屯兵禁卫,盛于宫阙。事无巨细,皆先断后闻。保定元年,以护为都督中外诸军事,令五府总于天官。或有希护旨,云周公德重,鲁立文王之庙,以护功比周公,宜用此礼。于是诏于同州晋国第,立德皇帝别庙,使护祭焉。三年,诏曰:"大冢宰晋国公,智周万物,道济天下,所以克成我帝业,安养我苍生。况亲则懿昆,任当元辅,而可同班群品,齐位众臣!自今诏诰及百司文书,并不得称公名,以彰殊礼。"护抗表固让。

  初,太祖创业,即与突厥和亲,谋为掎角,共图高氏。是年,乃遣柱国杨忠与突厥东伐。破齐长城,至并州而还。期后年更举,南北相应。齐主大惧。先是,护母阎姬与皇第四姑及诸戚属,并没在齐,皆被幽絷。护居宰相之后,每遣间使寻求,莫知音息。至是,并许还朝,且请和好。四年,皇姑先至。齐主以护既当权重,乃留其母,以为后图。仍令人为阎作书报护曰:

  天地隔塞,子母异所,三十余年,存亡断绝,肝肠之痛,不能自胜。想汝悲思之怀,复何可处。吾自念十九入汝家,今已八十矣。既逢丧乱,备尝艰阻。恒冀汝等长成,得见一日安乐。何期罪衅深重,存没分离。吾凡生汝辈三男三女,今日目下,不睹一人。兴言及此,悲缠肌骨。赖皇齐恩恤,差安衰暮。又得汝杨氏姑及汝叔母纥干、汝嫂刘新妇等同居,颇亦自适。但为微有耳疾,大语方闻,行动饮食,幸无多恙。今大齐圣德远被,特降鸿慈,既许归吾于汝,又听先致音耗。积稔长悲,豁然获展。此乃仁侔造化,将何报德!

  汝与吾别之时,年尚幼小,以前家事,或不委曲。昔在武川镇生汝兄弟,大者属鼠,次者属兔,汝身属蛇。鲜于修礼起日,吾之阖家大小,先在博陵郡住。相将欲向左人城,行至唐河之北,被定州官军打败。汝祖及二叔,时俱战亡。汝叔母贺拔及儿元宝,汝叔母纥干及儿菩提,并吾与汝六人,同被擒捉入定州城。未几间,将吾及汝送与元宝掌。贺拔、纥干,各别分散。宝掌见汝云:"我识其祖翁,形状相似。"时宝掌营在唐城内。经停三日,宝掌所掠得男夫、妇女,可六七十人,悉送向京。吾时与汝同被送限。至定州城南,夜宿同乡人姬库根家。茹茹奴望见鲜于修礼营火,语吾云"我今走向本军。"既至营,遂告吾辈在此。明旦日出,汝叔将兵邀截,吾及汝等,还得向营。汝时年十三,共吾并乘马随军,可不记此事缘由也?于后,吾共汝在受阳住。时元宝、菩提及汝姑儿贺兰盛洛,并汝身四人同学。博士姓成,为人严恶,汝等四人谋欲加害。吾共汝叔母等闻之,各捉其儿打之。唯盛洛无母,独不被打。其后尔朱天柱亡岁,贺拔阿斗泥在关西,遣人迎家累。时汝叔亦遣奴来富迎汝及盛洛等。汝时著绯绫袍、银装带,盛洛著紫织成缬通身袍、黄绫里,并乘骡同去。盛洛小于汝,汝等三人并呼吾作"阿摩敦"。如此之事,当分明记之耳。今又寄汝小时所著锦袍表一领,至宜检看,知吾含悲戚多历年祀。

  属千载之运,逢大齐之德,矜老开恩,许得相见。一闻此言,死犹不朽,况如今者,势必聚集。禽兽草木,母子相依,吾有何罪,与汝分离,今复何福,还望见汝。言此悲喜,死而更苏。世间所有,求皆可得,母子异国,何处可求。假汝贵极王公,富过山海;有一老母,八十之年,飘然千里,死亡旦夕,不得一朝暂见,不得一日同处,寒不得汝衣,饥不得汝食,汝虽穷荣极盛,光耀世间,汝何用为?于吾何益?吾今日之前,汝既不得申其供养,事往何论。今日以后,吾之残命,唯系于汝,尔戴天履地,中有鬼神,勿云冥昧而可欺负。

  汝杨氏姑,今虽炎暑,犹能先发。关河阻远,隔绝多年,书依常体,虑汝致惑,是以每存款质,兼亦载吾姓名。当识此理,不以为怪。

  护性至孝,得书,悲不自胜,左右莫能仰视。报书曰:

  区宇分崩,遭遇灾祸,违离膝下,三十五年。受形禀气,皆知母子,谁同萨保,如此不孝!宿殃积戾,唯应赐钟,岂悟网罗,上婴慈母。但立身立行,不负一物,明神有识,宜见哀怜。而子为公侯,母为俘隶,热不见母热,寒不见母寒,衣不知有无,食不知饥饱,泯如天地之外,无由暂闻。昼夜悲号,继之以血,分怀冤酷,终此一生,死若有知,冀奉见于泉下尔。不谓齐朝解网,惠以德音,摩敦、四姑,并许矜放。初闻此旨,魂爽飞越,号天叩地,不能自胜。四姑即蒙礼送,平安入境,以今月十八日于河东拜见。遥奉颜色,崩动肝肠。但离绝多年,存亡阻隔,相见之始,口未忍言,唯叙齐朝宽弘,每存大德。云与摩敦虽处宫禁,常蒙优礼,今者来邺,恩遇弥隆。矜哀听许摩敦垂敕,曲尽悲酷,备述家事。伏读未周,五情屠割。书中所道,无事敢忘。摩敦年尊,又加忧苦,常谓寝膳贬损,或多遗漏;伏奉论述,次第分明。一则以悲,一则以喜。当乡里破败之日,萨保年已十余岁。邻曲旧事,犹自记忆;况家门祸难,亲戚流离,奉辞时节,先后慈训,刻肌刻骨,常缠心腑。

  天长丧乱,四海横流。太祖乘时,齐朝抚运,两河、三辅,各值神机。原其事迹,非相负背。太祖升遐,未定天保,萨保属当犹子之长,亲受顾命。虽身居重任,职当忧责,至于岁时称庆,子孙在庭,顾视悲摧,心情断绝,胡颜履戴,负愧神明。齐朝霈然之恩,既以沾洽,爱敬之至,施及傍人。草木有心,禽鱼感泽,况在人伦,而不铭戴。有家有国。信义为本,伏度来期,已应有日。一得奉见慈颜,永毕生愿。生死肉骨,岂过今恩,负山戴岳,未足胜荷。

  二国分隔,理无书信,主上以彼朝不绝子母之恩,亦赐许奉答。不期今日,得通家问,伏纸呜咽,言不宣心。蒙寄萨保别时所留锦袍表,年岁虽久,宛然犹识,抱此悲泣。至于拜见,事归忍死,知复何心!

  齐朝不即发遣,更令与护书,要护重报,往返再三,而母竟不至。朝议以其失信,令有司移齐曰:

  夫有义则存,无信不立,山岳犹轻,兵食非重。故言誓弗违,重耳所以享国;祝史无愧,随会所以为盟。未有司牧生民,君临有国,可以忘义而多食言者也。

  自数属屯夷,时钟圮隔,皇家亲戚,沦陷三纪。仁姑、世母,望绝生还。彼朝以去夏之初,德音爰发,已送仁姑,许归世母。乃称烦暑,指克来秋。谓其信必由衷,嘉言无爽。今落木戒候,冰霜行及,方为世母虚设诡词,未议言归,更征酬答。子女玉帛,既非所须,保境宁民,又云匪报。详观此意,全乖本图。爱人以礼,岂为姑息。要子责诚,质亲求报,实伤和气,有悖天经。我之周室,太祖之天下也,焉可捐国顾家,殉名亏实!不害所养,斯曰仁人。卧鼓潜锋,孰非深计。若令迭争尺寸,两竞锥刀,瓦震长平,则赵分为二;兵出函谷,则韩裂为三。安得犹全,谓无损益。

  大冢宰位隆将相,情兼家国,衔悲茹血,分毕冤魂,岂意噬指可寻,倚门应至。徒闻善始,卒无令终,百辟震惊,三军愤惋。不为孝子,当作忠臣。去岁北军深入,数俘城下。虽曰班师,余功未遂。今兹马首南向,更期重入。晋人角之,我之职矣。闻诸道路,早已戒严,非直北拒,又将南略。傥欲自送,此之愿也。如或婴城,未能求敌,诘朝请见,与君周旋。为惠不终,只增深怨。爱亲无慢,垂训尼父;矜恤穷老,贻则周文。环玦之义,事不由此,自应内省,岂宜有间。

  移书未送而母至。举朝庆悦,大赦天下。护与母睽隔多年,一旦聚集,凡所资奉,穷极华盛。每四时伏腊,高祖率诸亲戚,行家人之礼,称觞上寿。荣贵之极,振古未闻。

  是年也,突厥复率众赴期。护以齐氏初送国亲,未欲即事征讨,复虑失信蕃夷,更生边患。不得已,遂请东征。九月,诏曰:"神若轩皇,尚云三战;圣如姬武,且曰一戎。弧矢之威,干戈之用,帝王大器,谁能去兵。太祖丕受天命,造我周室,日月所照,罔不率从。高氏乘衅跋扈,窃有并、冀,世济其恶,腥秽彰闻。皇天震怒,假手突厥,驱略汾、晋,扫地无遗。季孟势穷,伯珪是蹙,坐待灭亡,鉴之愚智。故突厥班师,仍屯彼境,更集诸部,倾国齐至,星流电击,数道俱进,期在仲冬,同会并、邺。大冢宰晋公,朕之懿昆,任隆伊、吕,平一宇宙,惟公是属。朕当亲执斧钺,庙庭祗授。有司宜勒众军,量程赴集,进止迟速,委公处分。"于是征二十四军及左右厢散隶、及秦陇巴蜀之兵、诸蕃国之众二十万人。十月,帝于庙庭授护斧钺。出军至潼关,乃遣柱国尉迟迥率精兵十万为前锋,大将军权景宣率山南之兵出豫州,少师杨扌剽出轵关。护连营渐进,屯军弘农。迥攻围洛阳。柱国齐公宪、郑国公达奚武等营于邙山。

  护性无戎略,且此行也,又非其本心。故师出虽久,无所克获。护本令堑断河阳之路,遏其救兵,然后同攻洛阳,使其内外隔绝。诸将以为齐兵必不敢出,唯斥候而已。值连日阴雾,齐骑直前,围洛之军,一时溃散。唯尉迟迥率数十骑捍敌,齐公宪又督邙山诸将拒之,乃得全军而返。权景宣攻克豫州,寻以洛阳围解,亦引军退。杨扌剽于轵关战没。护于是班师。以无功,与诸将稽首请罪,帝弗之责也。

  天和二年,护母薨。寻有诏起令视事。四年,护巡历北边城镇,至灵州而还。五年,又诏曰:"光宅曲阜,鲁用郊天之乐;地处参墟,晋有大蒐之礼。所以言时计功,昭德纪行。使持节、太师、都督中外诸军事、柱国大将军、大冢宰晋国公,体道居贞,含和诞德,地居戚右,才表栋隆。国步艰难,寄深夷险,皇纲缔构,事均休戚。故以迹冥殆庶,理契如仁。今文轨尚隔,方隅犹阻,典策未备,声名多阙,宜赐轩悬之乐,六佾之舞。"护性甚宽和,然暗于大体。自恃建立之功,久当权轴。凡所委任,皆非其人。兼诸子贪残,僚属纵逸,恃护威势,莫不蠹政害民。上下相蒙,曾无疑虑。高祖以其暴慢,密与卫王直图之。

  七年三月十八日,护自同州还。帝御文安殿,见护讫,引护入含仁殿朝皇太后。先是,帝于禁中见护,常行家人之礼。护谒太后,太后必赐之坐,帝立侍焉。至是护将入,帝谓之曰:"太后春秋既尊,颇好饮酒。诸亲朝谒,或废引进。喜怒之间,时有乖爽。比虽犯颜屡谏,未蒙垂纳。兄今既朝拜,愿更启请。"因出怀中《酒诰》以授护曰:"以此谏太后。"护既入,如帝所戒,读示太后。未讫,帝以玉珽自后击之,护踣于地。又令宦者何泉以御刀斫之。泉惶惧,斫不能伤。时卫王直先匿于户内,乃出斩之。

  初,帝欲图护,王轨、宇文神举、宇文孝伯颇豫其谋。是日,轨等并在外,更无知者。杀护讫,乃召宫伯长孙览等告之,即令收护子柱国谭国公会、大将军莒国公至、崇业公静、正平公乾嘉,及乾基、乾光、乾蔚、乾祖、乾威等,并柱国侯伏侯龙恩、龙恩弟大将军万寿、大将军刘勇、中外府司录尹公正、袁杰、膳部下大夫李安等,于殿中杀之。齐王宪白帝曰:"李安出自皂隶,所典唯庖厨而已。既不预时政,未足加戮。"高祖曰:"公不知耳,世宗之崩,安所为也。"十九日,诏曰:

  君亲无将,将而必诛。太师、大家宰、晋公护,地实宗亲,义兼家国。爰初草创,同济艰难,遂任总朝权,寄深国命。不能竭其诚效,罄以心力,尽事君之节,申送往之情。朕兄略阳公,英风秀远,神机颖悟,地居圣胤,礼归当璧。遗训在耳,忍害先加。永寻摧割,贯切骨髓。世宗明皇帝聪明神武,惟几藏智。护内怀凶悖,外托尊崇。凡厥臣民,谁亡怨愤。

  朕纂承洪基,十有三载,委政师辅,责成宰司。护志在无君,义违臣节。怀兹虿毒,逞彼狼心,任情诛暴,肆行威福,朋党相扇,贿货公行,所好加羽毛,所恶生疮磐。朕约己菲躬,情存庶政。每思施宽惠下,辄抑而不行。遂使户口凋残,征赋劳剧,家无日给,民不聊生。且三方未定,边隅尚阻,疆场待戎旗之备,武夫资捍城之力。侯伏侯龙恩、万寿、刘勇等,未效庸勋,先居上将,高门峻宇,甲第雕墙,实繁有徒,同恶相济。民不见德,唯利是视。百姓嗷嗷,道路以目;含生业业,相顾钳口。常恐七百之基,忽焉颠坠,亿兆之命,一旦阽危,上累祖宗之灵,下负苍生之责。

  今肃正典刑,护已即罪,其余凶党,咸亦伏诛。氛雾既清,遐迩同庆。朝政惟新,兆民更始。可大赦天下,改天和七年为建德元年。

  护世子训为蒲州刺史。其夜,遣柱国、越国公盛乘传往蒲州,征训赴京师,至同州赐死。护长史代郡叱罗协、司录弘农冯迁及所亲任者,皆除名。护子昌城公深使突厥,遣开府宇文德赍玺书就杀之。三年,诏复护及诸子先封,谥护曰荡,并改葬之。

  叱罗协,本名与高祖讳同,后改焉。少寒微,尝为州小吏,以恭谨见知。恒州刺史杨钧擢为从事。及魏末,六镇搔扰,客于冀州。冀州为葛荣所围,刺史以协为统军,委以守御。俄而城陷,协没于荣。荣败,事汾州刺史尔朱兆,颇被亲遇,补录事参军。兆为天柱大将军,转司马。兆与齐神武初战不利,还上党,令协在建州督军粮。后使协至洛阳,与其诸叔计事,谋讨齐神武。兆等军败,还并州,令协治肆州刺史。兆死,遂事窦泰。泰甚礼之。泰为御史中尉,以协为治书侍御史。泰向潼关,协为监军。泰死,协亦见获。太祖以其在关岁久,授大丞相府东阁祭酒、抚军将军、银青光禄大夫,转录事参军,迁主簿,加通直散骑常侍,摄大行台郎中,累迁相府属从事中郎。

  协历仕二京,详练故事。又深自克励,太祖颇委任之。然犹以其家属在东,疑其有恋本之望。及河桥战不利,协随军而还。太祖知协不贰,封冠军县男,邑二百户。寻加车骑将军、左光禄大夫。九年,除直阁将军、恒州大中正,加都督,进爵为伯,增邑八百户。寻迁大都督、仪同三司。初,太祖欲经略汉中,令协行南岐州刺史,并节度东益州戎马事。魏废帝元年,即授南岐州刺史。时东益州刺史杨辟邪据州反。二年,协率所部兵讨之,军次涪水。会有氐贼一千人断道破桥。协遣仪同仇买等行前击之,贼开路,协乃领所部渐进。又有氐贼一千人邀协,协乃将兵四百人守硖道,与贼短兵接战,贼乃退避。辟邪弃城走,协追斩之,群氐皆伏。以功授开府。仍为大将军尉迟迥长史,率兵伐蜀。既入剑阁,迥令协行潼州事。时有五城郡氐酋赵雄杰等扇动新、潼、始三州民反叛,聚结二万余人,在州南三里,隔涪水,据槐林山,置栅拒守。梓潼郡民邓朏、王令公等招诱乡邑万余人,复在州东十里,涪水北,置栅以应之。同逼州城。城中粮少,军人乏食。协抚安内外,咸无异心。遣仪同伊娄训、大都督司马裔等将步骑千余人,夜渡涪水击雄杰,一战破之。令公以雄杰败,亦弃栅走还本郡。复与邓朏等更率万余人,于郡东南隔水置栅,断绝驿路。协遣仪同杨长乐,与司马裔等率师讨之;复遣大都督裴孟尝领百骑继进,为其声势。孟尝既至梓潼,值水涨不得即渡。而王令公、邓朏见孟尝骑少,乃将三千余人围之数重。孟尝以众寡不敌,各弃马短兵接战。从辰至午,于阵斩令公及朏等。贼徒既失渠帅,遂即散走。其徒党仍据旧栅。而孟尝方得渡水与长乐合,即勒兵攻栅。经三日,贼乃请降。此后数有反叛,协辄遣兵讨平之。

  魏恭帝三年,太祖征协入朝,论蜀中事,乃赐姓宇文氏,增邑通前一千五百户。晋公护既杀孙恒、李植等,欲委腹心于司会柳庆、司宪令狐整等。庆、整并辞不堪,俱荐协。语在庆、整传。护遂征协入朝。既至,护引与同宿,深寄托之。协欣然承奉,誓以躯命自效。护大悦,以为得协之晚。即授军司马,委以兵事。寻转治御正,又授护府长史,进爵为公,增邑一千户。常在护侧,陈说时事,多被纳用。世宗知其材识庸浅,每折之。数谓之曰:"汝何知也!"犹以护所亲任,难即屏黜,每含容之。及世宗崩,便授协司会中大夫、中外府长史。协形貌瘦小,举措偏急。既以得志,每自矜高。朝士有来请事者,辄云"汝不解,吾今教汝",及其所言,多乖事衷。当时莫不笑之。

  保定二年,追论平蜀功,别封一子县侯。又于蜀中食邑一千户,入其租赋之半。晋公护以协竭忠于己,每提奖之,频考上中,赏以粟帛。迁少保,转少傅,进位大将军,爵南阳郡公,兼营作副监。宫室既成,以功赐爵洛邑县公,回授一子。协既受护重委,冀得婚连帝室,乃求复旧姓叱罗氏。护为奏请,高祖许之。又进位柱国。护以协年老,许其致仕,而协贪荣,未肯告退。护诛,协除名。

  建德三年,高祖以协宿齿,授仪同三司,赐爵南阳郡公,时与论说旧事。是岁卒,年七十六。子金嗣。

  冯迁,字羽化。父漳,州从事。及迁官达,追赠仪同三司、陕州刺史。迁少修谨,有干能,州辟从事。魏神龟中,刺史杨钧引为中兵参军事,转定襄令,寻为并州水曹参军。所历之职,咸以勤恪著称。

  及魏孝武西迁,乃弃官,与直阁将军冯灵豫入关。即从魏孝武复潼关,定回洛,除给事中。后从太祖擒窦泰,复弘农,战沙苑,皆有功。授都督、龙骧将军、羽林监,封独显县伯,邑六百户。及洛阳之战,迁先登陷阵,遂中重疮,仅得不死。以功加辅国将军、军师都督,进爵为侯。久之,出为广汉郡守。时蜀土初平,人情扰动,迁政存简恕,夷俗颇安之。魏恭帝二年,就加车骑将军、大都督、通直散骑常侍。镇樊城。寻拜汉东郡守。孝闵帝践阼,入为晋公护府掾,加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进爵临高县公。寻迁护府司录,进授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迁性质直,小心畏慎,虽居枢要,不以势位加人。兼明恋时事,善于断决。每校阅文簿,孜孜不倦,从辰逮夕,未尝休止。以此甚为护所委任。后以其朝之旧齿,欲以衣锦荣之,乃授陕州刺史,进爵隆山郡公,增邑并前二千户。迁本寒微,不为时辈所重,一旦刺举本州,唯以谦恭接待乡邑,人无怨者。复入为司录,转工部中大夫,历军司马,迁小司空。自天和已后,迁以年老,委任稍衰。及护诛,犹除名。建德末,卒于家,时年七十八。子恕,位至仪同三司、伏夷镇将、平寇县伯。

  护所委信者,又有朔方边平,位至大将军、军司马、护府司马。护败,亦除名。

  史臣曰:仲尼有言:"可与适道,未可与权。"夫道者,率礼之谓也;权者,反经之谓也。率礼由乎正理,易以成佐世之功;反经系乎非常,难以定匡时之业。故得其人则治,伊尹放太甲,周旦相孺子是也;不得其人则乱,新都迁汉鼎,晋氏倾魏族是也。是以先王明上下之序,圣人重君臣之分。委质同于股肱,受爵均其休戚。当其亲受顾托,位居宰衡,虽复承利剑,临沸鼎,不足以慑其虑;据帝图,君海内,不足以回其心。若斯人者,固以功与山岳争其高,名与穹壤齐其久矣。有周受命之始,宇文护实预艰难。及太祖崩殂,诸子冲幼,群公怀等夷之志,天下有去就之心。卒能变魏为周,俾危获乂者,护之力也。向使加之以礼让,继之以忠贞,桐宫有悔过之期,未央终天年之数,则前史所载,焉足以道哉。然护寡于学术,昵近群小,威福在己,征伐自出。有人臣无君之心,为人主不堪之事。忠孝大节也,违之而不疑;废弑至逆也,行之而无悔。终于身首横分,妻孥为戮,不亦宜乎。

  《周书》 唐·令狐德?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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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史》卷六十一 列传第四十九

  王盟 独孤信 窦炽 贺兰祥 叱列伏龟 阎庆 史宁 权景宣

  王盟,字仵,明德皇后之兄也,其先乐浪人。六世祖波,前燕太宰。祖珍,魏黄门侍郎,赠并州刺史、乐浪公。父罴,伏波将军,以良家子镇武川,因家焉。魏正光中,破六韩拔陵攻陷诸镇,盟亦为其所拥。拔陵平后,流寓中山,复以积射将军从萧宝夤西征。宝夤僣逆,盟遂逃匿人间。及尔朱天光入关,盟从之。隋贺拔岳禽万俊志愿奴,平秦陇,常先登力战。及周文帝平侯莫陈悦,除盟原州刺史。孝武至长安,封魏昌县公。大统三年,征拜司空,转司徒。迎文帝悼后于蠕蠕,加侍中,迁太尉。魏文帝东征,以留后大都督行雍州事,节度关中诸军。赵青雀之乱,盟与开府李虎辅太子出顿渭北。事平,进长乐郡公,赐姓拓王氏。迁太保。九年,进位太傅,加开府仪同三司。盟姿度弘雅,仁而汎爱。虽居师傅,礼冠群后,而谦恭自处,未尝以势位骄人。魏文帝甚尊重之,及疾,数幸其第,亲问所欲。十一年,薨,赠本官,谥曰孝定。

  子劢,字丑兴,性忠果有材干。年十七,从周文帝入关。及平秦陇,定关中,周文尝谓曰:"为将坐见成败者上也,被坚执锐者次也。"劢曰:"意欲兼被之。"周文大笑。寻拜散骑常侍,赐爵梁甫县公。大统初,为千牛备身直长,领左右,出入卧内,小心谨厚。魏文帝常曰:"王劢可谓不二心臣也。"沙苑之役,劢以都督领禁兵,居左翼,当其前者死伤甚众。劢亦被伤重,遂卒于行间。周文深悼焉。赠使持节、太尉、尚书令、十州诸军事、雍州刺史,追封咸阳郡公,谥曰忠武。

  子弼袭爵,尚魏安乐公主,位大都督、通直散骑常侍。

  劢弟懋,字小兴。盟之西征也,以懋尚幼,留在山东。永安中,始入关,与盟相见,遂从征伐。大统初,赐爵安平县子。后进爵为公,累迁右卫将军。于时疆场交兵,未申丧纪,服齐斩者并墨縗从事。及盟薨,懋上表辞位,乞终丧制,魏文帝不许。累迁开府仪同三司、侍中、左卫将军、领军将军。懋温和,小心敬慎,宿卫宫禁十有余年,勤恪当官,未尝有过。废帝二年,除南岐州刺史,赐爵安宁郡公。后拜小司寇,卒于官。

  子悦嗣,位大将军、同州刺史,改封济南郡公。

  盟兄子显,幼而敏悟,沉静少言。初为周文帐内都督,累迁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光禄卿、凤州刺史。赐爵洛邑县公,进位大将军,卒。子谊。

  谊字宜君,少有大志,便弓马,博览群言。周闵帝时,为左中侍上士。时大冢宰宇文护执政,帝拱默无所关预。有朝士于帝侧微不恭,谊勃然而进,将击之,其人惶惧请罪,乃止。自是朝臣无敢不肃。迁御正大夫。丁父艰,毁瘁过礼,庐于墓侧,负土成坟。

  武帝即位,累迁内史大夫,封扬国公。从帝伐齐,至并州。帝既入城,反为齐人所败,左右多死,谊率麾下骁雄赴之。齐平,自相州刺史征为大内史。汾州稽胡乱,谊击之。帝弟越王盛、谯王俭虽为总管,并受谊节度。贼平,封一子开国公。帝临崩,谓皇太子曰:"王谊社稷臣,宜处以机密,不须远任。"皇太子即位,为宣帝,惮谊刚正,出为襄州总管。

  及隋文帝为丞相,郧州总管司马消难举兵反,帝以谊为行军元帅讨之,未至而消难奔陈。于时北至商、洛,南拒江、淮,东西二千余里,巴蛮多叛,共推渠帅兰洛州为主。洛州自号河南王以附消难,北连尉迟迥。谊分兵讨之,旬月皆平。帝遣使劳问,冠盖不绝,以第五女妻其子奉孝。寻拜大司徒。谊自以与帝有旧,亦归心焉。及隋受禅,顾遇弥厚,帝亲幸其第,与之极欢。

  太常卿苏威议,以为户口滋多,人田不赡,欲减功臣之地以给人。谊奏曰:"百官者,历世勋贤,方蒙爵土,一旦削之,未见其可。"帝以为然,竟寝威议。帝将幸岐州,谏曰:"陛下初临万国,人情未洽,何用此行。"上戏之曰:"吾昔与公位望齐等,一朝屈节为臣,或当耻愧,是行也,振扬威武,欲以服公心耳。"谊笑而退。寻奉使突厥。帝嘉其称旨,进郢国公。

  未几,其子奉孝卒。逾年,谊上表言公主少,请除服。御史大夫杨素劾谊曰:"臣闻丧服有五,亲疏异节;丧制有四,降杀殊文。王者之所常行,故曰不易之道也。而仪同王奉孝既尚兰陵公主,以去年五月身丧,始经一周,而谊便请除释。窃以虽曰王姬,终成下嫁之礼;公则主之,犹在移天之义。况复三年之丧,自上达下,及期释服,在礼未详。然夫妇之则,人伦攸始,丧纪之制,人道至大,苟不重之,取笑君子。故钻燧改火,责以居丧之速;朝祥暮歌,讥以忘哀之早。然谊虽不自强,爵位已重,欲为无礼,其可得乎?乃薄俗伤教,为父则不慈;轻礼易丧,致妇于无义。若纵而不正,恐伤风俗。"有诏不问。然恩礼稍薄,谊颇怨望。

  或告谊谋反,帝令案其事。主者奏谊有不逊之言,实无反状。帝赐酒而释之。时上柱国元谐亦颇失意,谊数与往来,言论丑恶。胡僧告之。公卿奏谊大逆不道,罪当死。帝见谊,怆然曰:"朕与公旧同学,甚相怜悯,将奈国法何。"于是诏曰:"谊有周之世,早预人伦,朕共游庠序,遂相亲好。然性怀险薄,巫觋盈门,鬼言怪语,称神道。朕受命之初,深存戒约,口云改悔,心实不悛。乃说四天王神道,谊应受命,书有谊谶,天有谊星,桃、鹿二川,岐州之下,岁在辰巳,兴帝王之业。密令卜问,伺殿省之灾。又说其身是明王圣主。信用左道,所在诖误。自言相表,当王不疑。此而赦之,将或为乱。禁暴除恶,宜伏国刑。"帝复令大理正赵绰谓谊曰:"时命如此,将若之何!"乃赐死于家,时年四十六。

  独孤信,云中人也,本名如愿。魏初有四十六部,其先伏留屯者为部落大人,与魏俱起。祖俟尼,和平中,以良家子自云中镇武川,因家焉。父库者,为领人酋长,少雄豪有节义,北州咸敬服之。信美容仪,善骑射。正光末,与贺拔度等同斩卫可瑰,由是知名。后为葛荣所获。信既少年,自修饰服章,军中号为独孤郎。及尔朱氏破葛荣,以信为别将。从征韩娄,信匹马挑战,禽贼渔阳王袁肆周。后以破元颢党,赐爵受德县侯,迁武卫将军。贺拔胜出镇荆州,乃表信为大都督。及胜弟岳为侯莫陈悦所害,胜乃令信入关,抚岳余众。属周文帝已统岳兵,与信乡里,少相友善,相见甚欢,因令信人洛请事。至雍州,大使元毗又遣信还荆州。寻征入朝,魏孝武雅相委任。

  及孝武西迁,事起仓卒,信单骑及之于瀍涧。孝武叹曰:"武卫遂能辞父母,捐妻子从我,世乱识忠良,岂虚言哉!"进爵浮阳郡公。时荆州虽隐东魏,人心犹恋本朝,乃以信为卫大将军、都督三荆州诸军事,兼尚书右仆射、东南道行台、大都督、荆州刺史,以招怀之。既至,东魏刺史辛纂出战,信纵兵击纂,大败之。都督杨忠等前驱斩纂,于是三荆遂定。

  东魏又遣其将高敖曹、侯景等奄至。信以众寡不敌,遂率麾下奔梁。居三载,梁武帝方许信还北。信父母既在山东,梁武帝问信所往,答以事君无二。梁武义之,礼送甚厚。大统三年至长安,以亏损国威,上书谢罪。魏文帝付尚书议之。七兵尚书、陈郡王玄等议,以为既经恩降,请赦罪复职。诏转骠骑大将军,加侍中、开府。寻拜领军将军。仍从复弘农,破沙苑,改封河内郡公。俘虏中有信亲属,始得父凶问,乃发丧行服。寻起为大都督,与冯翊王元季海入洛阳,颍、豫、襄、广、陈留之地并款附。四年,东魏将侯景等围洛阳,信据金墉城,随方拒守然有余日。及周文帝至瀍东,景等退走。信与李远为右军,战不处,东魏遂有洛阳。六年,侯景寇荆州,周文令信与李弼出武关,景退。即以信为大使,尉抚三荆。寻除陇右十一州大都督、秦州刺史。先是守宰闇弱,政令乖方,人有冤讼,历年不能断决。及信在州,事无拥滞。示以礼教,劝以耕桑,数年之中,公私富实,流人愿附者数万家。周文以其信著遐迩,故赐名为信。七年,岷州刺史赤水蕃王梁仚定举兵反,诏信讨之。仚定寻为其部下所杀,而仚定子弟仍收其余众。信乃勒兵向万年,顿三交谷口。贼并力拒守。信因诡道趣稠松岭。贼不虞信兵之至,望风奔溃。乘胜逐北,径至城下,贼并出降。加授太子太保。

  芒山之战,大军不利。信与于谨帅散卒自后击之,齐神武追骑惊扰,国因此得全。及凉州刺史宇文仲和据州不受代,周文令信率开府怡峰讨之。仲和婴城固守,信夜令诸将以冲梯攻其东北,信亲率壮士袭其西南,达明克之。禽仲和,虏其六千户送于长安。拜大司马。十三年,大军南讨。时以蠕蠕为寇,令信移镇河阳。十四年,进位柱国大将军,录前后功,增封,听回授诸子。于是第二子善,封魏宁县公;第三子穆,必要县侯;第四子藏,义宁县侯,邑各一千户。第五子顺,武成县侯;第六子陀,建忠县伯,邑各五百户。信在陇右岁久,启求还朝,周文不许。或有自东魏来者,又告其母凶问,信发丧行服。信陈哀苦,请终礼制,又不许。于是追赠信父库者司空公,追封信母费连氏常山郡君。十六年,迁尚书令。六官建,拜大司马。

  周孝闵帝践阼,迁大宗伯,进封卫国公,邑万户。赵贵诛后,信以同谋坐免。居无几,晋公护又欲杀之,以其名望素重,不欲显其罪过,逼令自尽于家,时年五十五。

  信美风度,雅有奇谋大略。周文初启霸业,唯有关中之地,以陇右形胜,故委信镇之。既为百姓所怀,声震邻国。东魏将侯景之南奔梁也,魏收为檄梁文,矫称信据陇右,不从宇文氏,乃云"无关西之忧",欲以委梁人也。又信在秦州,尝因猎日暮,驰马入城,其帽微侧,诘旦而吏人有戴帽者,咸慕信而侧帽焉。其为邻境及士庶所重如此。

  子罗,先在东魏,乃以次子善为嗣。及齐平,罗至而善卒,又以罗主嗣。信长女周明敬后,第四女元贞后,第七女隋文献后。周、隋及皇家三代皆为外戚,自古以来,未之有也。隋文帝践极,乃下诏褒赠信太师、上柱国、十州诸军事、冀州刺史,封赵国公,邑一万户,谥曰恭,信母费连氏赠太尉赵恭公夫人。

  罗,字罗仁。父信随魏孝武入关中,罗遂为高氏所囚。及信为宇文护诛,罗始见释。寓居中山,孤贫无以自给。齐将独孤永业以宗族故,哀之,为买田宅,遗以资畜。

  初,信入关后,复娶二妻。郭氏生子六人,善、穆、藏、顺、陀、整;崔氏生隋献皇后。及齐亡,隋文帝为定州总管,献皇后遣人求罗,得之。相见悲不自胜,侍御者皆泣。于是厚遗车马财物。未几,周武帝以罗功臣子,久沦异域,征拜楚安郡太守。以疾去官,归京师。诸弟见罗少长贫贱,每轻侮,不以兄礼事之。然性长者,亦不与诸弟校竞长短。后由是重之。

  文帝为丞相,拜罗仪同,常置左右。既受禅,诏追赠罗父。其诸弟以罗母没齐,先无夫人号,不当承袭。上以问后,后曰:"罗诚嫡长,不可诬也。"于是袭爵赵国公。以其弟善为河内郡公,穆为金泉县公,藏为武平县公,陀为武喜县公,整为千牛备身。擢拜罗为左领左右将军,迁左卫将军,前后赏赐不可胜计。出为凉州总管,进位上柱国,征拜左武卫大将军。炀帝嗣位,改封蜀国公。未几卒官,谥曰恭。

  子纂嗣,位河阳都尉。

  纂弟武都,大业末,亦为河阳都尉。

  庶长子开远。宇文化及之弑逆也,裴虔通率贼入成象殿,宿卫兵士皆从逆。开远时为千牛,与独孤盛力战合下,为贼所执,贼义而舍之。

  善字伏陀。幼聪慧,善骑射,以父勋,封魏宁县公。魏废帝元年,又以父勋,授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侍中,进爵长城郡公。周孝闵帝践阼,除河州刺史。以父负衅,久废于家。保定三年,乃授龙州刺史。天和六年,袭爵河内郡公。从帝东讨,以功授上开府。寻除兖州刺史,政在简惠,百姓安之。卒于州,赠持节、柱国、五州诸军事、定州刺史。

  子览嗣,位右候卫大将军。大业末卒。

  陀字黎邪。仕周,胥附上士。坐父徙蜀十余年,宇文护诛,始归长安。隋文帝禅,拜上开府、领左右将军,累转延州刺史。

  陀性好左道,其外祖母高氏先事猫鬼,已杀其舅郭沙罗,因转入其家。上微闻而不信。会献皇后及杨素妻郑氏俱有疾,召医视之,皆曰:"此猫鬼疾。"上以陀,后之异母弟,陀妻,杨素之异母妹,由是意陀所为。阴令其兄左监门郎将穆以情喻之,上又避左右讽陀,陀言无有。上不说,左转迁州刺史。出怨言,上令左仆射高颎、纳言苏威、大理正皇甫孝绪、大理丞杨远等杂案之。陀婢徐阿尼言:本从陀母家来,常事猫鬼,每以子日夜祀之。言子者鼠也。其猫鬼每杀人者,所死家财物潜移于畜猫鬼家。陀尝从家中索酒,其妻曰:"无钱可酤。"陀因谓阿尼曰:"可令猫鬼向越公家,使我足钱。"阿尼便咒之,居数日,猫鬼向素家。后上初从并州还,陀于园中谓阿尼曰:"可令猫鬼向皇后所,使多赐吾物。"阿尼复咒之,遂入宫中。杨远乃于门下外省遣阿尼呼猫鬼,阿尼于是夜中置香粥一盆,以匙扣而呼曰:"猫女可来,无住宫中。"久之,阿尼色正青,若被牵拽者,云猫鬼已到。上以其事下公卿。奇章公牛弘曰:"妖由人兴,杀其人,可以绝矣。"上令犊车载陀夫妻,将赐死于其家。陀弟司勋侍中整诣阙求哀,于是免陀死,除名,以其妻杨氏为尼。先是有人讼其母为人猫鬼所杀者,上以为妖妄,怒而遣之。及此,诏诛被讼行猫鬼家。陀未几而卒,

  炀帝即位,追念舅氏,听以礼葬。乃下诏赠正义大夫。帝意犹不已,复赠银青光禄大夫。二子,延福、延寿。

  陀弟整,位幽州刺史。大业初,赠金紫光禄大夫、平乡侯。

  窦炽,字光成,扶风平陵人,后汉大鸿胪章之后也。章子统,灵帝时为雁门太守,避窦武之难,亡奔匈奴,遂为部落大人。后魏南徙,子孙因家代,赐姓纥豆陵氏。累世仕魏,皆至大官。父略,平远将军,以炽著勋,赠少保、住国大将军、建昌公。炽性严明,有谋略,美须髯,身长八尺二寸。少从范阳祁忻受《毛诗》、《左氏春秋》,略通大义。善骑射,膂力过人。魏正光末,北镇扰乱,乃随略避地定州,投葛荣。荣欲官略,略不受。荣疑其有异志,遂留略于冀州,将炽及炽兄善随军。及尔朱荣破葛荣,炽乃将家随荣于并州。时葛荣别帅韩娄等据蓟城不下,以炽为都督,从骠骑将军侯深讨之。炽手斩娄,以功拜扬烈将军。

  魏孝武即位,蠕蠕等诸蕃并遣使朝贡,帝临轩宴之。有鸱飞鸣于殿前,帝素知炽善射,固欲矜示远人,乃给炽御箭两只,命射之,鸱乃应弦而落,诸蕃人咸叹异焉。帝大悦。寻随东南道行台樊子鹄追尔朱仲远,仲远奔梁。时梁主又遣元树入寇,据谯城。子鹄令炽击破之,封行唐县子,寻进爵上洛县伯。时帝与齐神武构隙,以炽有威重,堪处爪牙任,拜阁内大都督,迁朱衣直阁,遂从帝西迁。仍与其兄善至城下,与武卫将军高金龙战于千秋门,败之。因入宫城,取御马四十匹并鞍勒,进之行所。帝大悦。赐炽及善骏马各二匹,驽马十匹。

  大统元年,别封真定县公。从周文帝禽窦泰,复弘农,破沙苑,皆有功。河桥之战,诸将退走,炽时独从两骑,为敌人追至芒山。炽乃下马,背山抗之。俄而敌众渐多,矢下如雨,炽骑士所执弓,并为敌人所射破。炽乃总收其箭以射之,所中人马,应弦而倒。敌乃相谓曰:"得此三人,未足为功。"乃稍引退。炽因其怠,遂突围得出。又从太保李弼讨白额稽胡,破之。

  高仲密以北豫州来,炽从周文援之。至洛阳,会东魏人据芒山为阵,周文命留辎于瀍曲,率轻骑奋击,中军与右军大破之,悉虏其步卒。炽独追至石济而还。大统十三年,进使持节、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侍中。出为泾州刺史,莅职数年,政号清静。改封安武县公。

  魏废帝元年,除原州刺史。炽抑挫豪右,申理幽滞,在州十载,甚有政绩。州城北有泉水,炽屡经游践,尝与僚吏宴于泉侧,因酌水自饮,曰:"吾在此州,唯当饮水而已。"及去职后,人吏感其遗惠,每至此泉者,莫不怀之。恭帝元年,进爵广武郡公。属蠕蠕寇广武,炽与柱国赵贵分路讨之。蠕蠕引退,炽度河至麹伏川追及,大破之。武成二年,拜柱国大将军。周明帝以炽前朝旧臣,勋望兼重,欲独为造第。炽辞以天下未平,干戈未偃,不宜辄发徒役,周明不许。寻而帝崩,事方得寝。

  保定元年,进封邓国公,邑一万户,别食资阳县一千户,收其租赋。天和五年,自大宗伯为宜州刺史。先是周文田于渭北,令炽与晋公护分射走兔,炽一日获十七头,护十一头。护耻不及,因以为嫌。至是,炽又以周武年长,有劝护归政之议,护恶之,故左迁焉。及护诛,征拜太傅。

  炽既朝之元老,名望素隆,至于军国大谋,常与参议。尝有疾,周武帝幸其第问之,因赐金石之乐。其见礼如此。帝于大德殿将谋伐齐,炽年已衰老,乃扼腕曰:"臣虽朽迈,请执干橹,首启戎行。得一睹诛翦鲸鲵,廓清寰宇,省方观俗,登岳告成,然后归魂泉壤,无复余恨。"帝壮其志节,遂以炽第二子武当公恭为左二军总管。齐平之后,帝乃召炽历观相州宫殿。炽拜贺曰:"陛下真不负先帝矣。"帝大悦,进位上柱国。

  宣政元年,兼雍州牧。及周宣营建东京,以炽为京洛营作大监,宫苑制度,皆取决焉。大象初,改食乐陵县,邑户如旧。隋文帝入辅政,停洛阳宫作,炽请入朝。属尉迟迥举兵,炽乃移入金墉,与洛州刺史、平凉公元亨同心固守,仍权行洛阳镇事。相州平,炽方入朝。属文帝初为相国,百僚皆劝进,自以累世受恩,遂不肯署笺,时人绵高其节。及帝践极,拜太傅,加殊礼,赞拜不名。开皇四年八月薨,时年七十八。赠八州诸军事、冀州刺史,谥曰恭。

  炽事亲孝,奉诸兄以悌顺闻。及其望位隆重,而子孙皆处列位,遂为当时盛族。

  子茂嗣。茂有弟十三人,恭、威最知名。

  恭位至大将军。从周武平齐,封赞国公,除西兖州总管,以罪赐死。

  炽兄善,以中军大都督、南城公从魏孝武西迁,仕至太仆、卫尉卿、汾北华瀛三州刺史、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永富县公,谥曰忠。子荣定嗣。

  荣定沉深有器局,容貌魁伟,美须髯,便弓马。初为魏文帝千牛备身,周文帝见而奇之,授平东将军,赐爵宜君县子。后从周文与齐人战于北芒,周师不利,荣定与汝南公宇文神庆帅精骑击却齐师。以功拜上仪同。寻复以军功进位开府。袭爵永富县公,除忠州刺史。从平齐,加上开府,拜前将军、佽飞中大夫。

  其妻,则隋文帝长姊安成长公主也,文帝少与之情契甚厚。荣定亦知帝有人君之表,尤相推结。及帝作相,领左右宫伯,使镇守天台,总统露门内两厢仗卫,常宿禁中。遇尉迟迥初平,朝廷颇以山东为意,拜荣定为洛州总管以镇之。前后赐缣四千匹、西凉女乐一部。及受禅,来朝,赐马三百匹、部曲八十户遣之。坐事除名。公主曰:"天子姊乃作田舍儿妻!"上不得已,寻拜右武候大将军。上数幸其第,恩锡甚厚,每令尚食局日供羊一口,珍味称是。以佐命功,拜上柱国。

  历位宁州刺史、右武候大将军、秦州总管,赐吴乐一部。突厥沙钵略寇边,为行军元帅,率总管出凉州。与虏战于高越原,两军相持,地无水,士卒渴甚,至刺马血而饮,死者十二三。荣定仰天太息,俄而澍雨,军复振。于是进击,数挫其锋,突厥惮之,请盟而去。赐缣万匹,进爵安丰郡公,复封子宪为安康郡公,赐缣五千匹。岁余,拜右武卫大将军。帝欲以为三公,荣定上书固辞,陈畏惧之道,帝乃止。前后赏赐不可胜计。及卒,帝为之废朝,令左卫大将军元旻监护丧事,赙绢三千匹。上谓侍臣曰:"吾每欲致荣定于三事,其人固让不可。今欲赐之,重违其志。"于是赠冀州刺史、陈国公,谥曰懿。子抗嗣。

  抗美容仪,性通率,长于巧思。父卒后,恩遇弥厚,所赐钱帛金宝亦以钜万。位定州刺史,检校幽州总管。炀帝即位,汉王谅反,以为抗与通谋,由是除名,以其弟庆袭封陈公。

  庆亦有姿容,性和厚,颇工草隶。初封永富郡公,位河东太守、卫尉卿。大业末,为南郡太守,为盗贼所害。

  庆弟琎,亦工草隶,颇解锺律。历位颍川、南郡、扶风太守。

  炽兄子毅。毅字天武。父岳早卒,及毅著勋,追赠大将军、冀州刺史。毅深沉有器度,事亲以孝闻。魏孝武初,起家员外散骑侍郎。时齐神武擅朝,毅慨然有徇主之志。从孝武西迁,封奉高县子。从禽窦泰,复弘农,战沙苑,皆有功,进爵安武县公。恭帝元年,进授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大都督,改封永安县公。出为幽州刺史。周孝闵帝践阼,进爵神武郡公。保定三年,拜大将军。

  时与齐人争衡,戎车岁动,并交结突厥以为外援。突厥已许纳女于周,齐人亦甘言重币,遣使求婚,狄人便欲有悔。朝廷乃令杨荐等累使结之,往返十余,方复前好。至是虽期往逆,犹惧改图。以毅地兼勋戚,素以威重,乃令为使。乃毅至,齐使亦在焉,突厥君臣,犹有贰志。毅抗言正色,以大义责之,累旬乃定,卒以皇后归。朝议嘉之,别封成都县公,进位柱国。历同州刺史、蒲金二州总管,加上柱国,入为大司马。隋开皇初,拜定州总管。累居藩镇,咸得人和。二年,薨于州,赠襄、郢等六州刺史,谥曰肃。

  毅性温和,每以谨慎自守,又尚周文帝第五女襄阳公主,特为朝廷所委信,虽任兼出内,未尝有矜惰之容,时人以此称焉。子贤嗣。

  贤字托贤,志业通敏,少知名。宣政元年,授使持节、仪同大将军。开皇中,袭爵神武公,除迁州刺史。

  毅第二女即大唐太穆皇后。武德元年,诏赠毅司空、使持节、总管荆郢等十州诸军事、荆州刺史、杞国公。又追赠贤子绍宣秦州刺史,并袭贤爵。绍宣无子,仍以绍宣兄子德藏嗣。

  贺兰祥,字盛乐,其先与魏俱起,有乞伏者,为贺兰莫何弗,因以为氏。后有以良家子镇武川者,遂家焉。父初真,少知名,为乡闾所重,尚文帝姊建安长公主。保定二年,追赠太傅、柱国、常山郡公。祥年十一而孤,居丧合礼。长于舅氏,特为周文帝所爱,虽在戎旅,常博延儒生,教以书传。周文初入关,祥与晋公护俱在晋阳,后乃遣使迎致之。解褐奉朝请。少有胆气,志在立功。寻擢补都督,恒居帐下。从平侯莫陈悦,又迎魏孝武,以前后功封抚夷县伯。仍从击潼关,获东魏将薛长儒,又攻回洛拔之。还拜左右直长,进爵为公。

  大统九年,从周文与东魏战于芒山,进位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侍中。十四年,除都督、荆州刺史,进爵博陵郡公。先是祥尝行荆州事,虽未期月,颇有惠政,至是重往,百姓安之。由是汉南流人襁负至者,日有千数,还近蛮夷莫不款附。祥随机抚纳,咸得其欢心。时盛夏亢阳,祥亲巡境内,观政得失,见有发掘古冢,暴露骸骨,乃谓守令曰:"此岂仁者为政邪!"命所在收葬之。即日澍雨,是岁大有年。境内多古墓,其俗好行发掘,至是遂息。祥虽周文密亲,性甚清素。州境南接襄阳,西通岷蜀,物产所出,多诸珍异。既与梁通好,行李往来,公私赠遗,一无所受。梁雍州刺史、岳阳王萧詧钦其风素,乃以竹屏风、絺绤之属及经史赠之。祥难违其意,取而付诸所司。周文后闻之,并以赐祥。十六年,拜大将军。周文以泾、渭溉灌之处,渠堰废毁,乃令祥修造富平堰,开渠引水,东注于洛。功用既毕,人获其利。魏废帝二年,行华州事,后改华州为同州,仍以祥为刺史。寻拜尚书左仆射。六官建,授小司马。周孝闵帝践阼,进位柱国、大司马。时晋公护执政,祥与护中表,少相亲爱,军国之事,护皆与祥参谋。及诛赵贵,废闵帝,祥有力焉。

  武成初,吐谷浑侵掠州郡,诏祥与宇文贵总兵讨之。祥乃遣其军司檄吐谷浑,与浑广定王、锺留王等战,破之,因拔其洮阳、洪和二城,以其地为洮州。抚安西土,振旅而还。进封凉国公。薨,赠太师、同岐等十三州诸军事、同州刺史,谥曰景。

  有七子,敬、让、璨、师、宽知名。

  敬少历显职,封化隆县侯,后袭爵凉国公。位柱国、华州刺史。

  让,大将军、郑州刺史、河东郡公。

  璨,开府仪同三司、宣阳郡公。建德五年,从于并州战殁,赠上仪同大将军,追封清都公。

  师,尚明帝女,位上仪同大将军、幽州刺史、博陵郡公。

  宽,开府仪同大将军、武始公。入隋,历汴、郑二州刺史,并著政绩。

  祥弟隆,大将军、襄乐县公。隋文帝与祥有旧,开皇初,追赠上柱国。

  叱列伏龟,字摩头陀,代郡西部人也。其先为部落大人,魏初入附,遂世为第一领人酋长,至龟五世。龟容貌瑰伟,腰带十围,进止详雅,兼有武艺。嗣父业复为领人酋长。魏孝昌三年,以别将从长孙承业西征,累迁金紫光禄大夫。从还洛,授都督,遂为齐神武所宠任,加授大都督。沙苑之败,随例来降。周文帝以其豪门,解缚礼之,仍以邵惠公女妻之。大统四年,封长乐县公。自此常从征讨,亟有战功。历侍中、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恒州刺史。卒,子椿嗣。

  椿字千年。明帝时,位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改封永世县公。天和初,除左宫伯,进位大将军。

  阎庆,字仁度,河阴人也。曾祖善,仕魏历龙骧将军、云州镇将,因家云州之盛乐郡。祖提,持节、车骑大将军、敦煌镇都大将。父进,有谋略,勇冠当时。正光中,拜龙骧将军。属卫可瑰作乱,攻围盛乐,进率众拒守,以功拜盛乐郡守。庆幼聪敏,重然诺,风仪端肃,望之俨然。随父因守盛乐,颇有力焉,拜别将。后以军功拜步兵校尉、中坚将军。既而齐神武举兵入洛,魏孝武西迁,庆谓所亲曰:"高欢将有篡逆之谋,岂可苟安目前,受其控制也?"遂以大统三年自宜阳归阙。稍迁后将军,封安次县子,以功进爵为伯。庆善于绥抚,士卒未休,未尝先舍,故能尽其死力,屡获勋劳。累迁散骑常侍、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云州大中正,加侍中,赐姓大野氏。周孝闵帝践阼,出为河州刺史,进爵石保县公。州居河外,地接戎夷,庆留心抚纳,颇称简惠。就拜大将军,进爵太安郡公。入为小司空,历云、宁二州刺史。庆性宽和,不苛察,百姓悦之。天和六年,进位柱国。

  晋公护母,庆之姑也。护虽擅朝,而庆未尝阿附。及护诛,武帝以此重之。诏庆第十二子毗尚帝女清都公主。庆虽位望隆重,婚连帝室,常以廉慎自守,时以此称之。建德二年,抗表致事,优诏许焉。庆既衰老,恒婴沉痼。宣帝以其先朝耆旧,特异恒伦,乃诏静帝至第问疾。赐布千段,医药所须,令有司供给。大象二年,拜上柱国。

  隋文帝践极,又令皇太子就第问疾,仍供医药之费。开皇二年薨,年七十七。赠司空、七州诸军事、荆州刺史,谥曰成。长子常,先庆卒。次子毗嗣。

  毗,七岁袭爵石保县公。及长,仪貌矜严,颇好经史,受汉书于萧该,略通大旨。能篆书,草隶尤善,为当时之妙。周武帝见而悦之,命尚清都公主。宣帝即位,拜仪同三司。

  隋文帝受禅,以技艺侍东宫。数以琱丽之物取悦于皇太子,由是甚见亲待,每称之于上。寻拜车骑,宿卫东宫。上尝遣高颎大阅于龙台泽,诸军部伍多不齐整,唯毗一军,法制肃然。颎言之于上,特蒙赐制。俄兼太子宗卫率长史,寻加上仪同。太子服玩之物多毗所为。及太子废,毗坐杖一百,与妻子俱配为官奴婢。二岁放免。

  炀帝嗣位,盛修军器,以毗性巧,练习旧事,诏典其职。寻授朝请郎。毗立议,辇辂车舆,多所增损。擢拜起部郎。

  帝尝大备法驾,嫌属车太多,顾谓毗曰:"开皇之日,属车十二乘,于事亦得。今八十一乘,以牛驾车,不足以益文物,朕欲减之,从何为可?"毗曰:"臣初定数,共宇文恺参详故实,据汉胡伯始、蔡邕等议,属车八十一乘。此起于秦,遂为后式。故张衡赋云’属车九九’是也。次及法驾,三分减一,为三十六乘,此汉制也。又据宋孝建时,有司奏议,晋迁江左,唯设五乘,尚书令建平王宏曰:"八十一乘,义兼六国,三十六乘,无所准凭,江左五乘,俭不中礼。但帝王文物旗旒之数,爰及冕玉,皆用十二,今宜准此,设十二乘。’开皇平陈,因以为法。今宪章往古,大驾依秦,法驾依汉,小驾依宋,以为差等。"帝曰:"何用秦法!大驾宜三十六,法驾宜十二,小驾除之。"毗研精故事,皆此类也。

  长城之役,毗总其事。及帝有事恒岳,诏毗营立坛场。寻转殿内丞,从幸张掖郡。高昌王朝于行所,诏毗持节迎劳,遂将护入东都。寻以母忧去职,未期,起令视事。将兴辽东之役,自洛口开渠达涿郡以通漕,毗督其役。明年,兼领右翊卫长史,营建临朔宫。及征辽东,以本官领武贲郎将,典宿卫。时军围辽东城,帝令毗诣城下宣谕,贼弓弩乱发,流矢中所乘马,毗颜色不变,辞气抑扬,卒事而去。迁殿内少监,又领将作少监。后复从帝征辽东。会杨玄感作逆,帝班师,从至高阳郡,卒。帝甚悼惜之,赠殿内监。

  史宁,字永和,建康表氏人也。曾祖豫,仕沮渠氏为临松令。魏平凉州,祖灌随例迁于抚宁镇,因家焉。父遵,初为征虏府铠曹参军。杜洛周构逆,六镇自相屠隐,遵遂率乡里奔恒州。其后恒州为贼所败,遵后归洛阳,拜楼烦郡守。及宁著勋,赠散骑常侍、征西大将军、凉州刺史,谥曰贞。宁少以军功,累加持节、征东将军、金光禄大夫。贺拔胜为荆州刺史,宁以本官为胜军司,随胜之部。会荆蛮骚动,三鵶路绝。宁先驱平之,因抚慰蛮左,翕然降附。寻除南郢州刺史。及胜为大行台,表宁为大都督。攻梁下溠戍破之,封武平县伯。又攻拔梁齐兴镇等九城。未及论功,属孝武西迁,东魏遣侯景寇荆州,宁随胜奔梁。梁武帝引宁至香蹬前,谓之曰:"观卿风表,终是富贵,我当使卿衣锦还乡。"宁答曰:"臣世荷魏恩,位为列将,天长丧乱,本朝倾覆,不能北面事逆贼,幸得息肩有道。傥如明诏,欣幸实多。"因涕泣横流,梁武为之动容。在梁二年,胜乃与宁密图归计。宁曰:"朱异既为梁主所信任,请往见之。"胜然其言。宁乃见异,申以投分之言,微托思归之意,辞气雅至。异亦嗟挹,为奏梁主,果许胜等归。

  大统二年,自梁归,进爵为侯。久之,迁车骑将军,行泾州事。时贼帅莫折后炽寇掠居人,宁率州兵与行原州事李贤讨破之。转东义州刺史。东魏亦以胡梨苟为东义州刺史。宁仅得入州,梨苟亦至,宁逆击破之,斩其洛安郡守冯善道。州既邻接疆场,百姓流移,宁留心抚慰,咸来复业。转凉州刺史。宁未至而前刺史宇文仲和据州作乱,诏独孤信与宁讨之。宁先至凉州,为陈祸福,城中吏人皆相率降附。仲和仍据城不下,寻亦克之。后迁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侍中,进爵为公。

  十六年,宕昌叛羌獠甘作乱,逐其王弥定而自立,并连结傍乞铁匆及郑五丑等。诏宁率军与宇文贵、豆卢宁等讨之。宁别击獠甘,而山路险阻,才通单骑,獠甘已分其党立栅守险。宁进兵攻之,遂破其栅。獠甘将百骑走投生羌巩廉玉。弥定遂得复位。宁以未获獠甘,遂进军大破之,生获獠甘,徇而斩之。并执巩廉玉送阙。所得军实,悉分赏将士,宁无私焉。师还,召宁率所部镇河阳。

  宁先在凉州,戎夷服其威惠,迁镇之后,边人并思慕之。魏废帝元年,复除凉甘瓜三州诸军事、凉州刺史。初蠕蠕与魏和亲,后更离叛。寻为突厥所破,杀其主阿那环。部落逃逸者,仍奉环之子孙,抄掠河右。宁率兵邀击,获环子孙二人,并其种落酋长。自是每战破之,前后降数万人。进爵安政群公。二年,吐谷浑通使于齐,宁击获之,就拜大将军。宁后遣使诣周文帝请事,周文即以所服冠履衣被及弓箭甲等赐宁,谓其使人曰:"为我谢凉州,孤解衣以衣公,推心以委公,善始令终,无损功名也。"

  时突厥木汗可汗假道凉州,将袭吐谷浑,周文令宁率骑随之。军至番禾,吐谷浑已觉,奔于南山。木汗将分兵追之,令俱会于青海。宁谓木汗曰:"树敦、贺真二城是吐谷浑巢穴,今若拔其本根,余种自然离散,此上也。"木汗从之,即分为两军,木汗从北道向贺真,宁趣树敦。浑娑周王率众逆战,宁击斩之。逾山履险,遂至树敦。树敦是浑之旧都,多诸珍藏。而浑主先已奔贺真,留其征南王及数千人固守。宁进兵攻之,伪退,浑人果开门逐之,因回兵奋击,门未及阖,宁兵遂得入。生获其征南王,俘虏男女财宝尽归诸突厥。浑贺罗拔王依险为栅,欲塞宁路,宁攻破之。木汗亦破贺真,虏浑主妻子,大获珍物。宁还军于青海,与木汗会。木汗握宁手,叹其勇决,并遗所乘良马,令宁于帐前乘之,木汗亲自步送。突厥以宁所图必破,皆畏惮之,咸曰:"此中国神智人也。"及将班师,木汗又遗宁奴婢一百口、马五百匹、羊一万口。宁乃还州,寻被征入朝。属周文帝崩,宁悲恸不已,乃请赴陵所尽哀,并告行师克捷。

  周孝闵帝践阼,拜小司徒,出为荆州刺史、荆襄淅郢等五十二州及江陵镇防诸军事。宁有谋画,识兵权,临敌指捴,皆如其策,甚得当时之誉。及在荆州,颇自奢纵,贪浊不修法度。尝出,有人诉州佐屈法,宁还付被讼者治之。自是有事者不敢复言,声名大损于西州。保定三年,卒于州,谥曰烈。子雄嗣。

  雄字世武。少勇敢,膂力过人,便弓马,有算略。年十四,从宁于牵屯山奉迎周文帝。仍从校猎,弓无虚发,周文叹异之。寻尚周文女永富公主。除使持节、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累迁驾部中大夫、司驭中大夫。从柱国、枹罕公辛威镇金城,遂卒于军,时年二十四。雄弟祥。

  祥字世休,少有文武才干。仕周,太子车右中士,袭爵武遂县公。隋文帝践阼,拜仪同,领交州事,进爵阳城郡公。在州颇有惠政。转骠骑将军。伐陈之役,从宜阳公王世积出九江道,破陈师,进拔江州。文帝大悦,下诏慰勉之。进位上开府。寻拜蕲州刺史,迁蕲州总管,征拜左领军将军。复以行军总管从晋王广破突厥于灵武。迁右卫将军。仁寿中,率兵屯弘化以备胡。炀帝时在东宫,遗祥书,论旧行兵时事,申以恩旨。祥为书陈谢。太子甚亲遇之。

  及即帝位,汉王谅作乱,遣其将綦母良自滏口徇黎阳,塞白马津,余公理自太行下河内。帝以祥为行军总管,军于河阴,久不得济。祥谓军吏曰;’余公理轻而无谋,又新得志,谓其众可恃,恃众必骄。且河北人先不习兵,所谓拥市人而战,不足图也。"乃令军中修攻具。公理使谍知之,果屯兵于河阳内城以备。祥于是舣船南岸,公理聚甲当之。祥乃简精锐,于下流潜度。公理拒之,未成列,祥纵击大破之。东趣黎阳,讨綦良。綦良弃军走,其众大溃。进位上大将军,赐缣彩七千段、女妓十人、良马二十疋。转太仆卿。帝尝赐祥诗曰:"伯炯朝寄重,夏侯亲遇深,贵耳唯闻古,贱目讵知今?早摽劲草质,久有背淮心,扫逆黎山外,振旅河之阴。功已书王府,留情太仆箴。"祥上表辞谢。帝手诏曰:"昔岁劳公,问罪河朔。贼尔日塞两关之路,据仓阻河,公竭诚奋勇,一举而克。故聊示所怀,亦何谢也。"

  寻迁鸿胪卿,从征吐谷浑。祥出玉门道,击虏破之。进位右光禄大夫,拜右骁卫大将军。及征辽东,出蹋顿道,不利,由是除名。俄拜燕郡太守,被贼高开道所围,城陷,开道甚礼之。会开道与罗艺通和,送祥于涿群,卒于涂。子义隆,永年令。

  祥弟云,字世高,亦以父勋赐爵武平县公。历位司织下大夫、仪同大将军、莱州刺史。

  云弟威,字世仪,亦以父勋赐爵武当县公。

  权景宣,字晖远,天水显亲人也。父昙腾,魏陇西郡守,赠秦州刺史。景宣少聪悟,有气侠,宗党皆叹异之。年十七,魏行台萧宝夤见而奇之,表为轻车将军。及宝夤败,景宣归乡里。周文帝平陇右,擢为行台郎中。孝武四迁,授镇远将军、步兵校尉,加平西将军、秦州大中正。大统初,转祠部郎中。景宣晓兵权,有智略。从周文拔弘农,破沙苑,皆先登陷阵。转外兵郎中。从开府于谨援洛阳,景宣督课粮储,军以周济。

  时初复洛阳,将修缮宫室,景宣率徒三千,先出采运。会东魏兵至,司州牧元季海等以众少拔还,属城悉叛,道路拥塞。景宣将二十骑且战且走,从骑略尽。景宣轻马突围,手斩数级,驰而获免,因投人家自匿。景宣以久藏非计,乃伪作周文书,招募得五百余人,保据宜阳,声言大军续至。东魏将段琛等率众至九曲,惮景宣不敢进。景宣恐琛审其虚实,乃将腹心自随,诈云迎军,因得西遁。与仪同李延孙相会,攻拔孔城。洛阳以南,寻亦来附。周文即留景宣守张白坞,节度东南义军。东魏将王元轨入洛,景宣与延孙等击走之,以功授大行台左丞。进屯宜阳,攻襄城,拔之,获郡守王洪显。周文嘉之,徵入朝。录前后功,封显亲县男,除南阳郡守。郡邻敌境,旧制发人守防三十五处,多废农桑,而奸宄犹作。景宣至,并除之,唯修起城楼,多备器械,寇盗敛迹,人得肄业焉。百姓称之,立碑颂德。周文特赏粟帛,以旌其能。迁广州刺史。

  侯景举河南来附,景宣从仆射王思政经略应接。既而侯景南叛,恐东魏复有其地,以景宣为大都督、豫州刺史,镇乐口。东魏亦遣张伯德为刺史。伯德令其将刘贵平率其戍卒及山蛮,屡来攻逼。景宣珍不满千人,随机奋击,贵平乃退走。进授使持节、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颍川陷后,周文以乐口等诸城道路阻绝,悉令拔还。襄州刺史杞秀以狼狈获罪。景宣号令严明,戎旅整肃,所部全济,独被优赏。仍留镇荆州,委以鵶南之事。

  初,梁岳阳王萧詧将以襄阳归朝,仍勒兵攻梁元帝于江陵。詧叛将杜岸乘虚袭之。景宣乃率骑三千助詧。詧因是乃送其妻王氏及子寮入质。景宣又与开府杨忠取梁将柳仲礼,拔安陆、随郡。久之,随州城人吴士英杀刺史黄道玉,因聚为寇。景宣以英小贼,可以计取之,若声其罪,恐同恶者众。乃与英书,伪称道玉凶暴,归功英等。英等果信之,遂相率而至。景宣执而戮之,获其党与。进攻应城,拔之,获夏侯珍洽。于是应礼安随并平。朝议以景宣威行南服,乃授并安肆郢新应六州诸军事、并州刺史。寻进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侍中,兼督江、北司二州诸军事,进爵为伯。唐州蛮田鲁嘉自号豫州伯,引致齐兵,大为人害。景宣又破之,获鲁嘉,以其地为郡。转安州刺史。梁定州刺史李洪远初款后叛,景宣恶其怀贰,密袭破之,虏其家口及部众。洪远脱身走免。自是酋帅慑服,无敢叛者。

  燕公于谨征江陵,景宣别破梁司空陆法和司马羊亮于涢水。又遣别帅攻拔鲁山。多造舟艋,益张旗帜,临江欲度,以惧梁人。梁将王琳在湘州,景宣遗书喻以祸福,琳遂遣长史席壑因景宣请举州款附。周孝闵帝践阼,征为司宪中大夫。寻除基鄀硖平四州五防诸军事、江陵防主,加大将军。保定四年,晋公护东讨,景宣别略河南。齐豫州刺史王士良、永州刺史世怡并以城降。景宣以开府谢彻守永州,开府郭彦守豫州,以士良、世怡及降卒一千人归诸京师。寻而洛阳不守,乃弃二州,拔其将士而还。至昌州而罗阳蛮反,景宣回军破之。还次霸上,晋公护亲迎劳之。天和初,授荆州刺史,总管十七州诸军事,进爵千金郡公。陈湘州刺史华皎举州款附,表请援兵。敕景宣统水军与皎俱下。景宣到夏口,陈人已至。而景宣以任遇隆重,遂骄傲纵恣,多自矜伐,兼纳贿货,指麾节度,朝出夕改。将士愤怒,莫肯用命。及水军始交,一时奔北,战舰器仗,略无孑遗。时卫公直总督诸军,以景宣负败,欲绳以军法。朝廷不忍加罪,遣使就军赦之。寻遇疾卒。赠河、渭、鄯三州刺史,谥曰恭。

  子如璋嗣,位至开府、胶州刺史。

  如璋弟仕玠,仪同大将军、广川县侯。

  论曰:王盟始以亲党升朝,终而才能进达,勤宣运始,位列周行,实参迹于功臣,盖弗由于恩泽。谊文武奇才,以刚正见忌,有隋受命,郁为名臣,末路披猖,信有终之克鲜。独孤信威申南服,化洽西州,信著遐方,光昭邻国,虽不免其身,庆延于后,三代外戚,何其盛欤!窦炽仪表魁梧,器识雄远,入参朝政,则嘉谋屡陈,出总藩条,则惠政斯洽。毅忠萧奉上,温恭接下,茂实彰于本朝,义声播于殊俗。并以国华人望,论道当官,荣映一时,庆流来叶。及炽迟疑劝进,有送故之心,虽王公恨恨,何以加此。荣定以功懋赏,以劳定国,保其禄位,贻厥子孙,盛矣。贺兰祥、叱列伏龟、阎庆等虽阶缘戚属,各以功名自终,而毗制造之功,亦足传于后叶。史宁、权景宣并以将帅之才,受内外之宠,总戎薄伐,著克敌之功,布政莅人,垂称职之誉,若此者,岂非有国之良翰欤!然而史在末年,货财亏其雅志,权亦晚节矜骄,丧其威声,惜矣。杨谅干纪,祥独克之,效亦足称云尔。

  《北史》 唐·李延寿

  《周书》卷四十九 列传第四十一实用一份扩展阅读实例5

《金史》卷一百十一 列传第四十九

  古里甲石伦 内族讹可 撒合辇 强伸 乌林答胡土 内族思烈 纥石烈牙吾塔

  古里甲石伦,隆安人。以武举登第。为人刚悍,颇自用,所在与人不合。宣宗以其勇善战,每任用之。贞祐二年,累迁副提控、太原府判官,与从宜都提控、振武军节度使完颜蒲刺都议拒守不合,措置乖方,敌因大入,几不可御。既乃交章论列,以自辨其无罪,上恶其不和,诏分统其兵。未几,迁同知太原府事。奏请招集义军,设置长校,各立等差。都统授正七品职,副统正八品,万户正九品,千户正班任使,谋克杂班。仍三十人为一谋克,五谋克为一千户,四千户为一万户,四万户为一副统,两副统为一都统,外设一总领提控。制可。

  四年,迁河东宣抚副使,上章言宣抚使乌古论礼不肯分兵御敌,且所行多不法。诏礼罢职,石伦迁绛阳军节度使,权经略使,寻知延安府事、兼鄜延路兵马都总管。大元兵围忻州,石伦率兵往援,以兵护其民入太原,所保军民甚众。兴定元年七月,改河平军节度、兼卫州管内观察使,诏谕曰:“朕初谓汝勇果,为国尽力,故倚以济事。寻闻汝嗜酒不法,而太原知府乌古论德升亦屡尝为朕言之,然皆琐屑,乃若不救汾州,岂细事哉?有司议罪如此,汝其悉之,益当戮力,以掩前过。”是年十一月,迁镇西军节度使、兼岚州管内观察使、行元帅府事。

  二年四月,石伦言:“去岁北兵破太原,游兵时入岚州境,而官民将士悉力捍御,卒能保守无虞。向者河东内郡,皆驻以精甲,实以资储,视边城尤为完富,然兵一至,相继沦没。岚兵寡而食不足,惟其上下协同,表里相应,遂获安帖。当大军初入,郡县仓皇,非此帅府控制,则庾、管、保德、岢岚、宁化皆不可知矣。今防秋不远,乞朝廷量加旌赏,务令益尽心力,易以镇守。”诏有功者各迁官一级,仍给降空名宣敕,令枢密院遣授之。

  三年二月,石伦奏:“向者并、汾既破,兵入内地,臣谓必攻平阳,平阳不守,将及潞州,其还当由龙州谷以入太原。故臣尝请兵欲扼其归路,朝廷不以为然,既而皆如臣所料。始敌入河东时,郡县民皆携老幼徙居山险,后虽太原失守,而众卒不从,其意谓敌不久留,且望官军复至也。今敌居半岁,遣步骑扰诸保聚,而官军竟无至者,民其能久抗乎。夫太原,河东之要郡;平阳,陕西,河南之藩篱也。若敌兵久不去,居民尽从,屯兵积粮以固基本,而复扰吾郡县未残者,则边城指日皆下矣。北路不守,则南路为边,去陕西、河南益近,臣窃忧之,故复请兵以图战守。而枢府檄臣,并将权太原治中郭遹祖、义军李天禄等万余人,就其粮五千石,会汾州权元帅右都监抹捻胡剌复太原。臣召遹祖,欲号令其众,遹祖不从。寻得胡剌报曰:‘尝问军数于遹祖,但称天禄等言之,未尝亲阅。问粮,则曰散在数处。’盖其情本欲视朝廷以己有兵粮,冀或见用,以取重职,不可指为实用也。虽然,臣已遣提控石盏吾里忻等领军以往矣。但敌势颇重,而往者皆新集白徒,绝无精锐,恐不能胜。乞於河南、陕西量分精兵,以增臣力,仍令陕西州郡近河东者给之资粮,更令南路诸军缀敌之南,以分其势,如此庶几太原可复也。”诏陕西、河东行省分粮与之,请兵之事,以方伐宋不从。

  三月,石伦复上言曰:“顷者大兵破太原,招民耕稼,为久驻之基。臣以太原要镇,所当必争,遣提控石盏吾里忻引官兵义兵共图收复。又以军士有功者宜速赏之,故拟令吾里忻得注授九品之职,以是请于朝,而执政以为赏功罚罪皆须中覆。夫河东去京师甚远,移报往返不暇数十日,官军皆败亡之余,锋锐略尽,而义兵亦不习行阵,无异乌合,以重赏诱之犹恐不为用,况有功而久不见报乎。夫众不可用则不能退敌,敌不退则太原不可复,太原不可复则平阳之势日危,而境土日蹙矣。今朝廷抑而不许,不过虑其滥赏耳。借使有滥赏之弊,其与失太原之害孰重?”于是诏从其请,自太原治中及他州从七品以下职、四品以下散官,并听石伦迁调焉。

  是月,石伦复言:“日者遣军潜捣敌垒,欲分石州兵五百权屯方山,剿杀土寇,且备岚州,而同知蒲察桓端拒而不发。又召同知宁边军节度使姚里鸦鹘与之议兵,竟不听命。近领兵将取太原,委石州刺史纳合万家权行六部,而辞以他故,几误军粮。约武州刺史郭宪率所领并进,宪亦不至。臣猥当方面之任,而所统官属并不禀从,乞朝廷严为惩诫,庶人知职分,易以责办。”宰臣恶之,乃奏曰:“桓端、鸦鹘已经奏改,无复可议。石伦身兼行部,不自规画,而使万家往来应给,石州无人,恐亦有失。武州边郡,正当兵冲,使宪率军离城,敌或乘之,孰与守御?万家等不从,未为过也。”上以为然,因遣谕石伦曰:“卿尝行院于归德,卫州防备之事,非不素知,乃屡以步骑为请何耶?比授卿三品,且数免罪谴卿,尝自誓以死报国,今所为如此,岂报国之道哉!意谓河南之众必不可分,但图他日得以藉口耳。卿果赤必为国,尽力经画,亦足自效。万家等若必惩戒,彼中谁复可使者?姑为容忍可也。”

  闰三月,石伦驻兵太原之西,俟诸道兵至进战,闻胁从人颇有革心,上言于朝,乞降空名宣敕、金银符,许便宜迁注,以招诱之。上从其请,并给付之,仍听注五品以下官职。

  六月,保德州振威军万户王章、弩军万户齐镇杀其刺史孛术鲁银术哥,仍灭其家,胁官吏军民同状白岚州帅府,言银术哥专恣惨酷,私造甲仗,将谋不轨。石伦密令同知州事把蒲剌都图之,蒲剌都乃与兵吏置酒召章等钦,擒而族诛之。至是,朝廷命行省胥鼎量宜迁赏,仍令蒲剌都摄州事,抚安其众焉。

  六月,迁金安军节度使,行帅府事于葭州。时鄜州元帅内族承立虑夏人入寇,遣纳合买住以兵驻葭州,石伦辄分留买住兵千八百人,令以余兵屯绥德,而后奏之。有司论罪当绞,既而遇赦,乃止除名。元光元年,起为郑州同知防御使,与防御使裴满羊哥部内酤酒不偿直,皆除名。三月,上谕元帅监军内族讹可曰:“石伦今以罪废,欲再起之,恐生物议,汝军前得无用之乎。此人颇善战,果可用便当遣去。古亦有白衣领职者,渠虽除名,何害也。”十月,大元兵围青龙堡,诏以石伦权左都监,将兵会上党公、晋阳公往援之。兵次弹平寨东三十里,敌兵梗道不得进,会青龙堡破,召还。既而复以罪免。

  正大八年,大兵入河南,州郡无不下者,朝议以权昌武军节度使粘葛仝周不知兵事,起石伦代之。石伦初赴昌武,诏谕曰:“卿先朝宿将,甚有威望,故起拜是职。元帅苏椿、武监军皆晓兵事,今在昌武,宜与同议,勿复不睦失计也。”时北兵已至许,石伦赴镇,几为游骑所获。数日,知两省军败,溃军踵来。有忠孝军完颜副统入城,两手皆折,血污满身,州人忧怖不知所出。石伦遣归顺军提控岚州人高珪往斥候,珪因持在州军马粮草数目奔大元军,仍告以城池深浅。俄大兵至城下,以凤翔府韩寿孙持檄招降,言三峰败状。石伦、苏椿不诘问即斩之市中。既而武监军偏裨何魏辈开东门,内族按春开南门,夹谷太守开西门。大元军入城,擒苏椿,问以大名南奔之事,椿曰:“我本金朝人,无力故降,我归国得为大官,何谓反耶!”大将怒其不屈,即杀之。石伦投廨后井中,仝周自缢州廨。武监军者初不预开门之谋,何魏辈欲保全之,故言于大将曰:“监军令我辈献门。”然亦怒其不迎军而降,亦杀之。

  仝周名晖,字子阳,策论进士,兴定间为徐州行枢密院参议官,上章言:“惟名与器不可假人,自古帝王靡不为重。今之金银牌,即古符节也,其上有太祖御画,往年得佩者甚难,兵兴以来授予颇滥,市井道路黄白相望,恐非所以示信于下也。乞宝惜之,有所甄别。”上以语宰臣,而丞相高琪等奏:“时方多难,急于用人,驾驭之方,此其一也,如故为便。”

  苏椿,大名人,初守大名,归顺于大元,正大二年九月,自大名奔汴,诏置许州,至是,见杀。

  完颜讹可,内族也。时有两讹可,皆护卫出身,一曰“草火讹可”,每得贼,好以草火燎之,一曰“板子讹可”,尝误以宫中牙牌报班齐者为板子,故时人各以是目之。

  正大八年九月,大兵攻河中。初,宣宗议迁都,朝臣谓可迁河中:“河中背负关陕五路,士马全盛,南阻大河,可建行台以为右翼。前有绛阳、平阳、太原三大镇,敌兵不敢轻入。应三镇郡县之民皆聚之山寨,敌至则为昼攻夜劫之计。屯重军中条,则行在有万全之固矣。”主议者以河中在河朔,又无宫室,不及汴梁,议遂寝。宣宗既迁河南,三二年之后,诏元帅都监内族阿禄带行帅府事。阿禄带恇怯不能军,竭民膏血为浚筑之计。未几,绛州破,阿禄带益惧,驰奏河中孤城不可守。有旨亲视,果不可守则弃之,无至资敌。阿禄带遂弃河中,烧民户官府,一二日而尽。寻有言河中重镇,国家基本所在,弃之为失策,设为敌人所据,则大河之险我不得专恃矣。宣宗悔悟,系阿禄带同州狱,累命完复之,随守随破。至是,以内族两讹可将兵三万守之。大兵谋取宋武休关。未几,凤翔破,睿宗分骑兵三万入散关,攻破凤州,径过华阳,屠洋州,攻武休关。开生山,截焦崖,出武休东南,遂围兴元。兴元军民散走,死于沙窝者数十万。分军而西,西军由别路入沔州,取大安军路开鱼鳖山,撤屋为筏,渡嘉陵江入关堡,并江趋葭萌,略地至西水县而还。东军止屯兴元、洋州之间,遂趋饶峰。宋人弃关不守,大兵乃得入。

  初,大兵期以明年正月合南北军攻汴梁,故自将攻河中。河中告急,合打蒲阿遣王敢率步兵一万救之。十二月,河中破。初,河中主将知大兵将至,惧军力不足,截故城 之半守之。及被攻,行帐命筑松楼高二百尺,下瞰城中,土山地穴百道并进。至十一月,攻愈急。自王敢救军至,军士殊死斗,日夜不休,西北楼橹俱尽,白战又半月,力尽乃陷。草讹可战数十合始被擒,寻杀之。板讹可提败卒三千夺船走,北兵追及,鼓噪北岸上,矢石如雨。数里之外有战船横截之,败军不得过,船中有赍火炮名“震天雷”者连发之,炮火明,见北船军无几人,力斫横船开,得至潼关,遂入阌乡。寻有诏赦将佐以下,责讹可以不能死,车载入陕州,决杖二百。识者以为河中城守不下,德顺力竭而陷,非战之罪,故讹可之死,人有冤之者。

  初,讹可以元帅右监军、邠泾总帅、权参知知事,奉旨于邠、泾、凤翔往来防秋。奉御六儿监战,于讹可为孙行,而讹可动为所制,意颇不平,渐生猜隙。七年九月,召赴京师,改河中总帅,受京兆节制。此时六儿同赴召,谓讹可奉旨往来防秋,而乃畏怯避远,正与朝旨相违,上意颇罪讹可。及河中陷,苦战力尽,而北兵百倍临之,人谓虽至不守犹可以自赎,竟杖而死,盖六儿先入之言主之也。

  刘祁曰:“金人南渡之后,近侍之权尤重。盖宣宗喜用其人以为耳目,伺察百官,故奉御辈采访民间,号‘行路御史’,或得一二事即入奏之,上因以责台官漏泄,皆抵罪。又方面之柄虽委将帅,又差一奉御在军中,号曰‘监战’,每临机制变,多为所牵制,遇敌辄先奔,故师多丧败。”哀宗因之不改,终至亡国。

  论曰:古里甲石伦善战而好犯法,故见废者屡,晚起为将,卒死于难。金运将终,又用数奇之李广,其乏绝不亦宜乎。草讹可力战而死,板讹可亦力战,不死于阵而死于刑,论者以为有近侍先入之言。夫以亵御治军,既掣之肘,又信其谗以杀人,金失政刑矣。唐之亡,坐以近侍监军,金蹈其辙,哀哉。

  撒合辇,字安之,内族也。宣宗朝,累迁同签枢密院事。元光二年十二月庚寅夜,宣宗病笃,英王盘都先入侍,哀宗后至,东华门已闭,闻英王在宫,遣枢密院官及东宫亲卫军总领移剌蒲阿勒兵东华门,都点检驸马都尉徒单合住奏中宫,得旨,领符钥启门。合住见上,上命撒合辇解合住刀佩之,哀宗遂入,明日即位,由是见亲信。正大元年正月庚申,以辇同判大睦亲府事,兼前职。刑部完颜素兰言:“把胡鲁策功第一,非超拜右丞相无以酬之。”然同功数人亦有不次之望,故胡鲁之命中辍,辇犹升二品云

  四年,大元既灭西夏,进军陕西。四月丙申,召尚书温迪罕寿孙、中丞乌古孙卜吉、祭酒裴满阿虎带、直学士蒲察世达、右司谏陈规、监察乌古论四和完颜习显、同判睦亲府事撒合辇同议西事,上曰:“已谕合达尽力决一战矣。”群臣多主和事,独辇力破和议,语在《陈规传》。

  八月,朝廷得清水之报,令有司罢防城及修城丁壮,凡军需租调不急者权停。初,闻大兵自凤翔入京兆,关中大震,以中丞卜吉、祭酒阿忽带兼司农卿,签民兵,督秋税,令民入保为避迁计。当时议者以谓大兵未至而河南先乱,且曰:“御史监察城洛阳,治书供帐北使,中丞下兼司农签军督税,台政可知矣。”至是,上谓撒合辇曰:“谚云水深见长人。朝臣或欲我一战,汝独言当静以待之,与朕意合,今日有太平之望,皆汝谋也。先帝尝言汝可用,可谓知人矣。”

  未几,右拾遗李大节、右司谏陈规言撒合辇谄佞纳贿及不公事,奏帖留中不报。明惠皇后尝传旨戒曰:“汝谄事上,上之骑鞠皆汝所教。”尉忻亦极言之,上颇悟,出为中京留守、兼行枢密院事。初,宣宗改河南府为金昌府,号中京,又拟少室山顶为御营,命移剌粘合筑之,至是撒合辇为留守。

  九年正月,北兵从河清径渡,分兵至洛,出没四十余日。二月乙亥,立炮攻城。洛中初无军,得三峰溃卒三四千人,与忠孝军百余守御。时辇疽发于背,不能军,同知温迪罕斡朵罗主军务,有大事则就辇禀之。三月甲申,忠孝军百余骑入使宅,强拥辇出奔,辇不得已从之,并以官属及其子自随,才出南里城门,城上军觉,闭之瓮城中,矢石乱下,人马多死伤。辇知不能出,仰呼求救,军士知出奔非辇意,以绳引而上,送入其宅,不敢出。镇抚官缚出奔之党,欲杀之,已斩三人,辇亲为乞命,得免。乙酉,斡朵罗赍金帛出北门,如前日巡城犒军之状,既出即沿城而西,直出外壕,城上人呼曰:“同知讲和去矣。”军士及将领随而下者三四百人。少之,辇传令云:“同知叛降,有再下城者斩。”凡斩三四人,乃定。丙戌夜,城东北角破,辇夺南门出不得,投濠水死。已而,大兵退,强伸复立帅府。

  强伸,本河中射粮军子弟,貌极寝陋,而膂力过人。兴定初,从华州副都统安宁复潼关,以劳任使,尝监郃阳醋。后客洛下,选充官军,戍陕铁岭,军溃被虏,从都尉兀林答胡土窜归中京。时中京已破,留守兼行枢密院使内族撒合辇死之,元帅任守真复立府事,以便宜署伸警巡使。后守真率部曲军从行省思烈入援,郑州之败,守真死。天兴元年八月,中京人推伸为府签事,领所有军二千五百人,伤残老幼半之。甫三日,北兵围之,东西北三面多树大炮。伸括衣帛为帜,立之城上,率士卒赤身而战,以壮士五十人往来救应,大叫,以“憨子军”为号,其声势与万众无异。兵器已尽,以钱为镞,得大兵一箭,截而为四,以筒鞭发之。又创遏炮,用不过数人,能发大石于百步外,所击无不中。伸奔走四应,所至必捷。得二驼及所乘马皆杀之,以犒军士,人不过一啖,而得者如百金之赐。九月,大兵退百里外。闰月,复攻,兵数倍于前。又一月,不能拔。事闻,哀宗降诏褒谕,以伸为中京留守、元帅左都监、世袭谋克、行元帅府事。

  十月,参知政事内族思烈自南山领军民十余万入洛,行省事。二年二月,伸建一堂于洛川驿之东,名曰“报恩”,刻诏文於石,愿以死自效。三月,中使至,以伸便宜从事。

  是月,大兵自汴驱思烈之子于东门下,诱思烈降。思烈即命左右射之,既而知崔立之变,病不能语而死。总帅忽林答胡土代行省事,伸行总帅府事,月余粮尽,军民稍稍散去。

  五月,大兵复来,阵于洛南,伸阵水北。有韩帅者匹马立水滨,招伸降,伸谓帅曰:“君独非我家臣子耶?一日勤王,犹遗令名于世,君既不能,乃欲诱我降耶?我本一军卒,今贵为留守,誓以死报国耳。”遂跃而射之。帅奔阵,率步卒数百夺桥,伸军一旗手独出拒之,杀数人,伸乃手解都统银符与之佩,士卒气复振。初,筑战垒于城外四隅,至五门内外皆有屏,谓之迷魂墙。大兵以五百骑迫之,伸率卒二百鼓噪而出,大兵退。

  六月,行省胡土率众走南山,鹰扬都尉献西门以降,伸知城不能守,率死士数十人突东门出,转战至偃师,力尽就执。载以一马,拥迫而行。伸宛转不肯进,强掖之,将见大帅塔察。及中京七里河,伸语不逊,兵卒相谓曰:“此人乖角如此,若见大帅,其能降乎?不若杀之。”因好语诱之曰:“汝能北面一屈膝,吾贷汝命。”伸不从,左右力持使北面,伸拗头南向,遂杀之。

  乌林答胡土。正大九年正月戊子,北兵以河中一军由洛阳东四十里白坡渡河。白坡故河清县,河有石底,岁旱水不能寻丈。国初以三千骑由此路趋汴,是后县废为镇,宣宗南迁,河防上下千里,常以此路为忧,每冬日命洛阳一军戍之。河中破,有言此路可徒涉者,已而果然。北兵既渡,夺河阴官舟以济诸军。时胡土为破虏都尉,戍潼关,以去冬十二月被旨入援,至偃师,闻白坡径渡之耗,直趋少室,夜至少林寺。时登封县官民已迁太平顶御寨。明日,胡土使人绐县官云:“吾军中家属辎重欲留此山,即率兵赴汴京。”因摄县官下山,使之前导,一军随之而上。山既险固,粮亦充足,遂有久住之意。寻纵军下山劫掠居民,甚于盗贼,旁近一二百里无不被害。胡土畏变,知而不禁,又所劫牛畜粮糗,亦分有之。

  《周书》卷四十九 列传第四十一实用一份扩展阅读实例6

《周书》卷十九 列传第十一

  达奚武(子震) 侯莫陈顺 豆卢宁 宇文贵 杨忠 王雄

  达奚武,字成兴,代人也。祖眷,魏怀荒镇将。父长,汧城镇将。武少倜傥,好驰射,为贺拔岳所知。岳征关右,引为别将,武遂委心事之。以战功拜羽林监、子都督。及岳为侯莫陈悦所害,武与赵贵收岳尸归平凉,同翊戴太祖。从平悦,除中散大夫、都督,封须昌县伯,邑三百户。魏孝武入关,授直寝,转大丞相府中兵参军。大统初,出为东秦州刺史,加散骑常侍,进爵为公。

  齐神武与窦泰、高敖曹三道来侵。太祖欲并兵击窦泰,诸将多异议,唯武及苏绰与太祖意同,遂擒之。齐神武乃退。太祖进图弘农,遣武从两骑觇候动静。武与其候骑遇,即便交战,斩六级,获三人而反。齐神武趣沙苑,太祖复遣武觇之。武从三骑,皆衣敌人衣服。至日暮,去营百步,下马潜听,得其军号。因上马历营,若警夜者,有不如法者,往往挞之。具知敌之情状,以告太祖。太祖深嘉焉。遂从破之。除大都督,进爵高阳郡公,拜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

  四年,太祖援洛阳,武率骑一千为前锋。至谷城,与李弼破莫多娄贷文。进至河桥,武又力战,斩其司徒高敖曹。迁侍中、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出为北雍州刺史。复战邙山,时大军不利,齐神武乘胜进至陕。武率兵御之,乃退。久之,进位大将军。

  十七年,诏武率兵三万,经略汉川。梁将杨贤以武兴降,梁深以白马降,武分兵守其城。梁梁州刺史、宜丰侯萧循固守南郑,武围之数旬,循乃请服,武为解围。会梁武陵王萧纪遣其将杨乾运等将兵万余人救循,循于是更据城不出。恐援军之至,表里受敌,乃简精骑三千,逆击乾运于白马,大破之。乾运退走。武乃陈蜀军俘级于城下。循知援军被破,乃降,率所部男女三万口入朝,自剑以北悉平。明年,武振旅还京师。朝议初欲以武为柱国,武谓人曰:"我作柱国,不应在元子孝前。"固辞不受。以大将军出镇玉壁。武乃量地形胜,立乐昌、胡营、新城三防。齐将高苟子以千骑攻新城。武邀击之,悉虏其众。

  孝闵帝践阼,拜柱国、大司寇。齐北豫州刺史司马消难举州来附,诏武与杨忠迎消难以归。武成初,转大宗伯,进封郑国公,邑万户。齐将斛律敦侵汾、绛,武以万骑御之,敦退。武筑柏壁城,留开府权严、薛羽生守之。

  保定三年,迁太保。其年,大军东伐。随公杨忠引突厥自北道,武以三万骑自东道,期会晋阳。武至平阳,后期不进,而忠已还,武尚未知。齐将斛律明月遗武书曰:"鸿鹤已翔于寥廓,罗者犹视于沮泽也。"武览书,乃班师。出为同州刺史。明年,从晋公护东伐。时尉迟迥围洛阳,为敌所败。武与齐王宪于邙山御之。至夜,收军。宪欲待明更战,武欲还,固争未决。武曰:"洛阳军散,人情骇动。若不因夜速还,明日欲归不得。武在军旅久矣,备见形势。大王少年未经事,岂可将数营士众,一旦弃之乎。"宪从之,遂全军而返。天和三年,转太傅。

  武贱时,奢侈好华饰。及居重位,不持威仪,行常单马,左右止一两人而已。外门不施戟,恒昼掩一扉。或谓武曰:"公位冠群后,功名盖世,出入仪卫,须称具瞻,何轻率若是?"武曰:"子之言,非吾心也。吾在布衣,岂望富贵,不可顿忘畴昔。且天下未平,国恩未报,安可过事威容乎。"言者惭而退。

  武之在同州也,时属天旱,高祖敕武祀华岳。岳庙旧在山下,常所祷祈。武谓僚属曰:"吾备位三公,不能燮理阴阳,遂使盛农之月,久绝甘雨,天子劳心,百姓惶惧。忝寄既重,忧责实深。不可同于众人,在常祀之所,必须登峰展诚,寻其灵奥。"岳既高峻,千仞壁立,岩路险绝,人迹罕通。武年逾六十,唯将数人,攀藤援枝,然后得上。于是稽首祈请,陈百姓恳诚。晚不得还,即于岳上藉草而宿。梦见一白衣人来,执武手曰:"快辛若,甚相嘉尚。"武遂惊觉,益用祗肃。至旦,云雾四起,俄而澍雨,远近沾洽。高祖闻之,玺书劳武曰:"公年尊德重,弼谐朕躬。比以阴阳僣序,时雨不降,命公求祈,止言庙所。不谓公不惮危险,遂乃远陟高峰。但神道聪明,无幽不烛,感公至诚,甘泽斯应。闻之嘉赏,无忘于怀。今赐公杂彩百匹,公其善思嘉猷,匡朕不逮。念坐而论道之义,勿复更烦筋力也。"

  武性贪吝,其为大司寇也,在库有万钉金带,当时宝之,武因入库,乃取以归。主者白晋公护。以武勋,不彰其过,因而赐之。时论深鄙焉。五年十月,薨,年六十七。赠太傅、十五州诸军事、同州刺史。谥曰桓。子震嗣。

  震字猛略。少骁勇,便骑射,走及奔马,膂力过人。大统初,起家员外散骑常侍。太祖尝于渭北校猎,时有兔过太祖前,震与诸将竞射之,马倒而坠,震足不倾踬,因步走射之,一发中兔。顾马才起,遂回身腾上。太祖喜曰:"非此父不生此子!"赐武杂彩一百段。十六年,封昌邑县公,一千户。累迁抚军将军、银青光禄大夫、通直散骑常侍、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散骑常侍。世宗初,拜仪同、司右中大夫,加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改封普宁县公。武成初,进爵广平郡公,除华州刺史。震虽生自膏腴,少习武艺,然导民训俗,颇有治方。秩满还朝,为百姓所恋。

  保定四年,大军东讨,诸将皆奔退,震与敌交战,军遂独全。天和元年,进位大将军,率众征稽胡,破之。六年,拜柱国。天和末,袭爵郑国公,出为金州总管、十一州九防诸军事、金州刺史。四年,从高祖东伐,为前三军总管。五年,又从东伐,率步骑一万守统军川,攻克义宁、乌苏二镇,破并州。进位上柱国。仍从平邺,赐妾二人、女乐一部及珍玩等,拜大宗伯。震父尝为此职,时论荣之。宣政中,出为原州总管、三州二镇诸军事、原州刺史。寻罢归。隋开皇初,薨于家。

  震弟惎,车骑将军、渭南县子。大象末,为益州刺史,与王谦据蜀起兵。寻败,被诛。

  侯莫陈顺,太保、梁国公崇之兄也。少豪侠,有志度。初事尔朱荣为统军,后从贺拔胜镇井陉。武泰初,讨葛荣,平邢杲,征韩娄,皆有功。拜轻车将军、羽林监。又从破元颢,进宁朔将军、越骑校尉。普泰元年,除持节、征西将军,封木门县子,邑三百户。寻加散骑常侍、千牛备身、卫将军、阁内大都督。从魏孝武入关。顺与太祖同里闬、素相友善,且其弟崇先在关中,太祖见之甚欢。乃进爵彭城郡公,邑一千户。

  太统元年,拜卫尉卿,授仪同三司。及梁仚定围逼河州,以顺为大都督,与赵贵讨破之,即行河州事。后从太祖破沙苑,以功增邑千户。

  四年,魏文帝东讨,与太尉王盟、仆射周惠达等留镇长安。时赵青雀反,盟及惠达奉魏太子出次渭北。顺于渭桥与贼战,频破之,贼不敢出。魏文帝还,亲执顺手曰:"渭桥之战,卿有殊力。"便解所服金镂玉梁带赐之。

  南岐州氐苻安寿自号太白王,攻破武都,州郡骚动,复以顺为大都督,往讨之。而贼屯兵要险,军不得进。顺乃设反间,离其腹心;立信赏,诱其徒属。安寿知势穷迫,遂率部落一千家,赴军款附。时顺弟崇又封彭城郡公,封顺河间郡公。明年,加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行西夏州事、平原郡公。十六年,拜大将军,出为荆州总管、山南道五十二州诸军事、荆州刺史。孝闵帝践阼,拜少师,进位柱国。其年薨。

  豆卢宁,字永安,昌黎徒何人。其先本姓慕容氏,前燕之支庶也。高祖胜,以燕。皇始初,归魏,授长乐郡守,赐姓豆卢氏,或云避难改焉。父长,柔玄镇将,有威重,见称于时。武成初,以宁著勋,追赠柱国大将军、少保、涪陵郡公。

  宁少骁果,有志气,身长八尺,美容仪,善骑射。永安中,以别将随尔朱天光入关,加授都督。又以破万俟丑奴功,赐爵灵寿县男。尝与梁仚定遇于平凉川,相与肄射。乃于百步悬莎草以射之,七发五中。定服其能,赠遗甚厚。天光败后,侯莫陈悦反。太祖讨悦,宁与李弼率众归太祖。

  魏孝武西迁,以奉迎勋,封河阳县伯,邑五百户。大统元年,除前将军,进爵为侯,增邑三百户。迁显州刺史、显州大中正。寻拜抚军将军、银青光禄大夫,进爵为公,增邑五百户。授镇东将军、金紫光禄大夫。从太祖擒窦泰,复弘农,破沙苑,除武卫大将军,兼大都督。寻进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增邑八百户。拜北华州刺史,在州未几,以廉平著称。加散骑常侍。七年,从于谨破稽胡帅刘平伏于上郡。及梁仚定反,以宁为军司,监陇右诸军事。贼平,进位侍中、使持节、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九年,从太祖迎高仲密,与东魏战于邙山,迁左卫将军,进爵范阳郡公,增邑四百户。十六年,拜大将军。羌帅傍乞铁匆及郑五丑等反叛,宁率众讨平之。魏恭帝二年,改封武阳郡公,迁尚书右仆射。梁将王琳遣其将侯方儿、潘纯陀寇江陵,宁与蔡祐、郑永等讨之,方儿等遁走。三年,武兴氐及固道氐魏大王等,相应反叛,宁复讨平之。孝闵帝践阼,授柱国大将军。武成初,出为同州刺史。复督诸军讨稽胡郝阿保、刘桑德等,破之。军还,迁大司寇,进封楚国公,邑万户,别食盐亭县一千户,收其租赋。保定四年,授岐州刺史。属大兵东讨,宁舆疾从军。五年,薨于同州,时年六十六。赠太保、同鄜等十州诸军事、同州刺史。谥曰昭。

  初,宁未有子,养弟永恩子绩。及生子赞,亲属皆请赞为嗣。宁曰:"兄弟之子,犹子也,吾何择焉。"遂以绩为世子。世以此称之。及宁薨,绩袭爵。少历显位,大象末,上柱国、利州总管。赞以宁勋,建德初,赐爵华阳县侯。累迁开府仪同大将军、进爵武阳郡公。

  永恩少有识度,为时辈所称。初随宁事侯莫陈悦,后与宁俱归太祖,授殄寇将军。以迎魏孝武功,封新兴县伯,邑五百户。屡逢征讨,皆有功,拜龙骧将军、中散大夫。大统八年,除直寝、右亲信都督,寻转都督,加通直散骑常侍。十六年,拜使持节、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魏废帝元年,进位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二年,出为成州刺史。魏恭帝元年,进爵龙支县侯。三年,大将军、安政公史宁随突厥可汗入吐谷浑,令永恩率骑五千镇河、鄯二州,以为边防。孝闵帝践祚,授鄯州刺史,改封沃野县公,增邑一千户。寻转陇右总管府长史。武成元年,迁都督利沙文三州诸军事、利州刺史。时文州蛮叛,永恩率兵击破之。保定元年,入为司会中大夫。二年,复出为陇右总管府长史。宁以佐命元勋封楚国公,请以先封武阳郡三千户益沃野之封,诏许焉。又增邑并前四千五百户。寻卒官,年四十八。赠少保、幽冀等五州诸军事、幽州刺史。谥曰敬。子通嗣。

  宇文贵,字永贵,其先昌黎大棘人也。徙居夏州。父莫豆干。保定中,以贵著勋,追赠柱国大将军、少傅、夏州刺史、安平郡公。贵母初孕贵,梦有老人抱一儿授之曰:"赐尔是子,俾寿且贵。"及生,形类所梦,故以永贵字之。

  贵少从师受学,尝辍书叹曰:"男儿当提剑汗马以取公侯,何能如先生为博士也!"正光末,破六汗拔陵围夏州,刺史源子雍婴城固守。以贵为统军救之。前后数十战,军中咸服其勇。后送子雍还,贼帅叱干麒麟、薛崇礼等处处屯聚,出兵邀截,贵每奋击,辄破之。除武骑常侍。又从子雍讨葛荣,军败奔邺,为荣所围。贼屡来攻,贵每缒而出战,贼莫敢当其锋。然凶徒实繁,围久不解。贵乃于地道潜出,北见尔朱荣,陈贼兵势,荣深纳之。因从荣擒葛荣于滏口,加别将。又从元天穆平邢杲,转都督。元颢入洛,贵率乡兵从尔朱荣焚河桥,力战有功。加征虏将军,封革融县侯,邑一千户。除郢州刺史,入为武卫将军、阁内大都督。

  从魏孝武西迁,进爵化政郡公。大统初,迁右卫将军。贵善骑射,有将率才。太祖又以宗室,甚亲委之。三年,进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与独孤信入洛阳。

  东魏颍州长史贺若统据颍川来降,东魏遣其将尧雄、赵育、是云宝率众二万攻颍川。贵自洛阳率步骑二千救之,军次阳翟。雄等已度马桥,去颍川三十里,东魏行台任祥又率众四万余,与雄合。诸将咸以彼众我寡,不可争锋。贵曰:"兵机倚伏,固不可以常理论。古人能以寡制众者,皆由预睹成败,决必然之策耳。吾虽暗于成事,然谓进与贺若合势,为计之上者。请为诸军说之。尧雄等必以为颍川孤危,势非其敌,又谓吾寡弱独进,若悉力以攻颍,必指掌可破。既陷颍川,便与任祥军合,同恶相济,为害更甚。吾今屯兵阳翟,便是入其数内。若贺若一陷,吾辈坐此何为。进据颍川,有城可守。雄见吾入城,出其不意,进则狐疑,退则不可。然后与诸军尽力击之,何往不克。愿勿疑也。"遂入颍川。雄等稍前,贵率千人背城为陈,与雄合战,贵马中流矢,乃短兵步斗。士众用命。雄大败轻走,赵育于陈降,获其辎重,俘万余人,尽放令还。任祥闻雄败,遂不敢进。寻而仪同怡峰率骑五百赴贵,贵乘胜逼祥。祥退保宛陵,追及之。会日暝,结陈相持。明旦合战,俘斩甚多。祥军既败,是云宝亦降。师还。魏文帝在天游园,以金卮置侯上,命公卿射,中者,即以赐之。贵一发而中。帝笑曰:"由基之妙,正当尔耳。"进侍中、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历夏岐二州刺史。十六年,迁中外府左长史,进位大将军。

  宕昌王梁弥定为宗人獠甘所逐,来奔。又有羌酋傍乞铁匆因梁仚定反后,据有渠株川,拥种类数千家,与渭州民郑五丑扇惑诸羌同反,凭险置栅者十余所。太祖令贵与豆卢宁、史宁讨之。贵等擒斩铁匆及五丑。史宁又别击獠甘,破之,乃纳弥定。并于渠株川置岷州。朝廷美其功,遂于粟坂立碑,以纪其绩。

  魏废帝初,出为岐州刺史。二年,授大都督、兴西益等六州诸军事、兴州刺史。先是兴州氐反,自贵至州,人情稍定。贵表请于梁州置屯田,数州丰足。三年,诏贵代尉迟迥镇蜀。时隆州人开府李光赐反于盐亭,与其党帛玉成、寇食堂、谯淹、蒲皓、马术等攻围隆州。州人李祏亦聚众反,开府张遁举兵应之。贵乃命开府叱奴兴救隆州,又令开府成亚击祏及遁。势蹙遂降,执送京师。除都督益潼等八州诸军事、益州刺史,就加小司徒。先是蜀人多劫盗,贵乃召任侠杰健者,署为游军二十四部,令其督捕,由是颇息。

  孝闵帝践阼,进位柱国,拜御正中大夫。武成初,与贺兰祥讨吐谷浑。军还,进封许国公,邑万户。旧爵回封一子。迁大司空,治小冢宰,历大司徒,迁太保。

  贵好音乐,耽弈棋,留连不倦。然好施爱士,时人颇以此称之。保定之末,使突厥迎皇后。天和二年,还至张掖,薨。赠太傅,谥曰穆。

  子善嗣。历位开府仪同三司、大将军、柱国、洛州刺史。以罪免。寻复本官,除大宗伯。大象末,进位上柱国。善弟忻,少以父军功赐爵化政郡公。骁勇绝伦,有将帅才略。大象末,位至上柱国,进封英国公。忻弟恺,少好学,颇解属文,杂艺多通,尤精巧思。亦以父军功赐爵双泉县伯。寻袭祖爵安平郡公。起家右侍上士,稍迁御正中大夫。大象中,位至上开府。

  是云宝、赵育既至,初并拜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宝后累迁至大将军、都督凉甘瓜州诸军、凉州刺史,赐爵洞城郡公。世宗时,吐谷浑侵逼凉州,宝与战不利,遂殁于阵。

  杨忠,弘农华阴人也。小名奴奴。高祖元寿,魏初,为武川镇司马,因家于神武树颓焉。祖烈,龙骧将军、太原郡守。父祯,以军功除建远将军。属魏末丧乱,避地中山,结义徒以讨鲜于修礼,遂死之。保定中,以忠勋,追赠柱国大将军、少保、兴城郡公。

  忠美髭髯,身长七尺八寸,状貌瑰伟,武艺绝伦,识量沉深,有将帅之略。年十八,客游泰山。会梁兵攻郡,陷之,遂被执至江左。在梁五年,从北海王颢入洛,除直阁将军。颢败,尔朱度律召为帐下统军。及尔朱兆以轻骑自并州入洛阳,忠时预焉。赐爵昌县伯,拜都督,又别封小黄县伯。从独孤信破梁下溠戍,平南阳,并有功。

  及齐神武举兵内侮,忠时随信在洛,遂从魏孝武西迁,进爵为侯。仍从平潼关,破回洛城。除安西将军、银青光禄大夫。东魏荆州刺史辛纂据穰城,忠从独孤信讨之,纂战败退走。信令忠与都督康洛儿、元长生为前驱。驰至其城,叱门者曰:"今大军已至,城中有应,尔等求活,何不避走!"门者尽散。忠与洛儿、长生乘城而入,弯弓大呼,纂兵卫百余人莫之敢御,斩纂以徇,城中慑服。居半岁,以东魏之逼,与信奔梁。梁武帝深奇之,以为文德主帅、关外侯。

  大统三年,与信俱归阙。太祖召居帐下。尝从太祖狩于龙门,忠独当一猛兽,左挟其腰,右拔其舌。太祖壮之。北台谓猛兽为"揜于",因以字之。从擒窦泰,破沙苑。迁征西将军、金紫光禄大夫,进爵襄城县公。河桥之役,忠与壮士五人力战守桥,敌人遂不敢进。以功除左光禄大夫、云州刺史,兼大都督。又与李远破黑水稽胡,并与怡峰解玉壁围,转洛州刺史。邙山之战,先登陷陈。除大都督,进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散骑常侍。追封母盖氏为北海郡君。寻除都督朔燕显蔚四州诸军事、朔州刺史,加侍中、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及东魏围颍川,蛮帅田柱清据险为乱,忠率兵讨平之。

  时侯景渡江,梁武丧败,其义阳郡守马伯符以下溠城降。朝廷因之,将经略汉、沔,乃授忠都督三荆二襄二广南雍平信随江二郢淅十五州诸军事,镇穰城。以伯符为乡导,攻梁齐兴郡及昌州,皆克之。梁雍州刺史、岳阳王萧詧虽称藩附,而尚有贰心。忠自穰城观兵于汉滨,易旗递进,实骑二千。詧登楼望之,以为三万也,惧而服焉。

  梁司州刺史柳仲礼留其长史马岫守安陆,自率兵骑一万寇襄阳。初,梁竟陵郡守孙皓以其郡来附,太祖命大都督符贵往镇之。及仲礼至,皓乃执贵以降。仲礼又进遣其将王叔孙与皓同守。太祖怒,乃令忠帅众南伐。攻梁随郡,克之,获其守将桓和。所过城戍,望风请服。忠乃进围安陆。仲礼闻随郡陷,恐安陆不守,遂驰归赴援。诸将恐仲礼至则安陆难下,请急攻之。忠曰:"攻守势殊,未可卒拔。若引日劳师,表里受敌,非计也。南人多习水军,不闲野战,仲礼回师在近路,吾出其不意,以奇兵袭之,彼怠我奋,一举必克,则安陆不攻自拔,诸城可传檄而定也。"于是选骑二千,衔枚夜进,遇仲礼于淙头。忠亲自陷陈,擒仲礼,悉俘其众。马岫以安陆降,王叔孙斩孙皓,以竟陵降,皆如忠所策。梁元帝遣使送子方略为质,并送载书,请魏以石城为限,梁以安陆为界。乃旋师。进爵陈留郡公。

  十七年,梁元帝逼其兄邵陵王纶。纶北度,与其前西陵郡守羊思达要随、陆土豪段珍宝、夏侯珍洽,合谋送质于齐,欲来寇掠。汝南城主李素,纶故吏也,开门纳焉。梁元帝密报太祖,太祖乃遣忠督众讨之。诘旦陵城,日昃而克。擒萧纶,数其罪而杀之;并获其安乐侯昉,亦杀之。初,忠之擒柳仲礼,遇之甚厚。仲礼至京师,乃谮忠于太祖,言其在军大取金宝珍玩等。太祖欲覆按之,惜其功高,乃出忠。忠忿恚,悔不杀仲礼。故至此获纶等,并加戮焉。忠间岁再举,尽定汉东之地。宽以御众,甚得新附之心。

  魏恭帝初,赐姓普六如氏,行同州事。及于谨伐江陵,忠为前军,屯江津,遏其走路。梁人束刃于象鼻以战,忠射之,二象反走。及江陵平,朝廷立萧詧为梁主,令忠镇穰城以为掎角之势。别讨沔曲诸蛮,皆克之。

  孝闵帝践怍,入为小宗伯。齐人寇东境,忠出镇蒲坂。及司马消难请降,忠与柱国达奚武援之。于是共率骑士五千,人兼马一匹,从间道驰入齐境五百里。前后遣三使报消难而皆不反命。去北豫州三十里,武疑有变,欲还。忠曰:"有进死,无退生。"独以千骑夜趋城下,四面峭绝,徒闻击柝之声。武亲来,麾数百骑以西。忠勒余骑不动,候门开而入,乃驰遣召武。时齐镇城伏敬远勒甲士二千人据东陴,举烽严警。武惮之,不欲保城,乃多取财帛,以消难及其属先归。忠以三千骑为殿,到洛南,皆解鞍而卧。齐众来追,至于洛北。忠谓将士曰:"但饱食,今在死地,贼必不敢渡水当吾锋。"齐兵阳若渡水,忠驰将击之,齐兵不敢逼,遂徐引而还。武叹曰:"达奚武自是天下健儿,今日服矣!"进位柱国大将军。武成元年,进封随国公,邑万户,别食竟陵县一千户,收其租赋。寻治御正中大夫。

  保定二年,迁大司空。时朝议将与突厥伐齐,公卿咸曰:"齐氏地半天下,国富兵强。若从漠北入并州,极为险阻,且大将斛律明月未易可当。今欲探其巢窟,非十万不可。"忠独曰:"师克在和不在众,万骑足矣。明月竖子,亦何能为。"三年,乃以忠为元帅,大将军杨纂、李穆、王杰、尔朱敏及开府元寿、田弘、慕容延等十余人皆隶焉。又令达奚武帅步骑三万,自南道而进,期会晋阳。忠乃留敏据什贲,游兵河上。忠出武川,过故宅,祭先人,飨将士,席卷二十余镇。齐人守陉岭之隘,忠纵奇兵奋击,大破之。又留杨纂屯灵丘为后拒。突厥木汗可汗控地头可汗、步离可汗等,以十万骑来会。四年正月朔,攻晋阳。是时大雪数旬,风寒惨烈,齐人乃悉其精锐,鼓噪而出。突厥震骇,引上西山不肯战。众皆失色。忠令其众曰:"事势在天,无以众寡为意。"乃率七百人步战,死者十四五。以武后期不至,乃班师。齐人亦不敢逼。突厥于是纵兵大掠,自晋阳至平城七百余里,人畜无孑遗,俘斩甚众。高祖遣使迎劳忠于夏州。及至京师,厚加宴赐。高祖将以忠为太傅,晋公护以其不附己,难之,乃拜总管泾豳灵云盐显六州诸军事、泾州刺史。

  是岁,大军又东伐,晋公护出洛阳,令忠出沃野以应接突厥。时军粮既少,诸将忧之,而计无所出。忠曰:"当权以济事耳。"乃招诱稽胡诸首领,咸令在坐。使王杰盛军容,鸣鼓而至。忠阳怪而问之。杰曰:"大冢宰已平洛阳,天子闻银、夏之间生胡扰动,故使杰就公讨之。"又令突厥使者驰至而告曰:"可汗更入并州,留兵马十余万在长城下,故遣问公。若有稽胡不服,欲来共公破之。"坐者皆惧,忠慰喻而遣之。于是诸胡相率归命,馈输填积。属晋公护先退,忠亦罢兵还镇。又以政绩可称,诏赐钱三十万、布五百匹、谷二千斛。

  天和三年,以疾还京。高祖及晋公护屡临视焉。寻薨,年六十二,赠太保、同朔等十三州诸军事、同州刺史,本官如故。谥曰桓。子坚嗣。

  坚弟整,建德中,开府、陈留郡公。从高祖平齐,殁于并州。以整死王事,诏其子智积袭其官爵。整弟慧,大象末,大宗伯、竟陵县公。慧弟嵩,以忠勋,赐爵兴城郡公,早卒。嵩弟达,亦以忠勋,爵周安郡公。

  王雄,字胡布头,太原人也。父仑以雄著勋,追赠柱国大将军、少傅、安康郡公。雄仪貌魁梧,少有谋略。永安末,从贺拔岳入关,除征西将军、金紫光禄大夫。魏孝武西迁,授都督,封临真县伯,邑五百户。大统初,进爵为公,增邑二百户。拜武卫将军,加骠骑将军,增邑八百户,进大都督。寻拜仪同三司,增邑三百户。迁开府仪同三司,加侍中,出为岐州刺史。进爵武威郡公,进位大将军,行同州事。十七年,雄率军出子午谷,围梁上津、魏兴。明年,克之,以其地为东梁州。寻而复叛,又令雄讨之。魏恭帝元年,赐姓可频氏。孝闵帝践阼,授少傅,增邑二千户,进位柱国大将军。武成初,进封庸国公,邑万户。寻出为泾州总管诸军事、泾州刺史。

  保定四年,从晋公护东征。雄在途遇病,乃自力而进。至邙山,与齐将斛律明月接战。雄驰马冲之,杀三人。明月退走,雄追之。明月左右皆散,矢又尽,惟余一奴一矢在焉。雄按槊不及明月者丈余,曰:"惜尔不得杀,但生将尔见天子。"明月反射雄,中额。抱马退走,至营而薨。时年五十八。赠使持节、太保、同华等二十州诸军事、同州刺史,谥曰忠。子谦嗣,自有传。

  史臣曰:太祖接丧乱之际,乘战争之余,发迹平凉,抚征关右。于时外虞孔炽,内难方殷,羽檄交驰,戒轩屡驾。终能荡清逋孽,克固鸿基。虽禀算于庙谟,实责成于将帅。达奚武等并兼资勇略,咸会风云。或效绩中权,或立功方面,均分休戚,同济艰难。可谓国之爪牙,朝之御侮者也。而武协规太祖,得俊小关。周瑜赤壁之谋,贾诩乌巢之策,何能以尚。一言兴邦,斯近之矣。

  《周书》 唐·令狐德?等

  《周书》卷四十九 列传第四十一实用一份扩展阅读实例7

《晋书》卷七十九 列传第四十九

  ◎谢尚 谢安〔子琰 琰子混 安兄奕 奕子玄 安弟万 万弟石 石兄子朗 朗弟子邈〕

  谢尚,字仁祖,豫章太守鲲之子也。幼有至性。七岁丧兄,哀恸过礼,亲戚异之。八岁神悟夙成。鲲尝携之送客,或曰“此儿一坐之颜回也”尚应声答曰“坐无尼父,焉别颜回”席宾莫不叹异。十馀岁,遭父忧,丹杨尹温峤吊之,尚号咷极哀。既而收涕告诉,举止有异常童,峤甚奇之。及长,开率颖秀,辨悟绝伦,脱略细行,不为流俗之事。好衣刺文袴,诸父责之,因而自改,遂知名。善音乐,博综众艺。司徒王导深器之,比之王戎,常呼为“小安丰”,辟为掾。袭父爵咸亭侯。始到府通谒,导以其有胜会,谓曰“闻君能作鸲鹆舞,一坐倾想,宁有此理不”尚曰“佳”便著衣帻而舞,导令坐者抚掌击节,尚俯仰在中,傍若无人,其率诣如此。

  转西曹属,时有遭乱与父母乖离,议者或以进仕理王事,婚姻继百世,于理非嫌。尚议曰“典礼之兴,皆因循情理,开通弘胜。如运有屯夷,要当断之以大义。夫无后之罪,三千所不过,今婚姻将以继百世,崇宗绪,此固不可塞也。然至于天属生离之哀,父子乖绝之痛,痛之深者,莫深于兹。夫以一体之小患,独或忘思虑,损听察,况于抱伤心之巨痛,怀忉恒之至戚,方寸既乱,岂能综理时务哉。有心之人,决不冒荣苟进。冒荣苟进之畴,必非所求之旨,徒开偷薄之门而长流弊之路。或有执志丘园、守心不革者,犹当崇其操业以弘风尚,而况含艰履戚之人,勉之以荣贵邪”

  迁会稽王友,入补给事黄门侍郎,出为建武将军、历阳太守,转督江夏义阳随三郡军事、江夏相,将军如故。时安西将军庾翼镇武昌,尚数诣翼咨谋军事。尝与翼共射,翼曰“卿若破的,当以鼓吹相赏”尚应声中之,翼即以其副鼓吹给之。尚为政清简,始到官,郡府以布四十匹为尚造乌布帐。尚坏之,以为军士襦袴。建元二年,诏曰“尚往以戎戍事要,故辍黄散,以授军旅。所处险要,宜崇其威望。今以为南中郎将,余官如故”会庾冰薨,复以本号督豫州四郡,领江州刺史。俄而复转西中郎将、督扬州之六郡诸军事、豫州刺史、假节,镇历阳。

  大司马桓温欲有事中原,使尚率众向寿春,进号安西将军。初,苻健将张遇降尚,尚不能绥怀之。遇怒,据许昌叛。尚讨之,为遇所败,收付廷尉。时康献皇后临朝,即尚之甥也,特令降号为建威将军。初,尚之行也,使建武将军、濮阳太守戴施据枋头。会冉闵之子智与其大将蒋干来附,复遣行人刘猗诣尚请救。施止猗,求传国玺,猗归,以告干。干谓尚已败,虑不能救己,犹豫不许。施遣参军何融率壮士百人入邺,登三台助戍,谲之曰“今且可出玺付我。凶寇在外,道路梗涩,亦未敢送玺,当遣单使驰白。天子闻玺已在吾许,知卿等至诚,必遣重军相救,并厚相饷”干乃出玺付融,融赍玺驰还枋头。尚遣振武将军胡彬率骑三百迎玺致诸京师。时苻健将杨平戍许昌,尚遣兵袭破之,征授给事中,赐轺车、鼓吹,戍石头。

  永和中,拜尚书仆射,出为都督江西淮南诸军事、前将军、豫州刺史,给事中、仆射如故,镇历阳,加都督豫州扬州之五郡军事,在任有政绩。上表求入朝,因留京师,署仆射事。寻进号镇西将军,镇寿阳。尚于是采拾乐人,并制石磬,以备太乐。江表有钟石之乐,自尚始也。

  桓温北平洛阳,上疏请尚为都督司州诸军事。将镇洛阳,以疾病不行。升平初,又进都督豫、冀、幽、并四州。病笃,征拜卫将军,加散骑常侍,未至,卒于历阳,时年五十。诏赠散骑常侍、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谥曰简。

  无子,从弟奕以子康袭爵,早卒。康弟静复以子肃嗣,又无子。静子虔以子灵祐继鲲后。

  谢安,字安石,尚从弟也。父裒,太常卿。安年四岁时,谯郡桓彝见而叹曰“此儿风神秀彻,后当不减王东海”及总角,神识沈敏,风宇条畅,善行书。弱冠,诣王濛,清言良久,既去,濛子修曰“向客何如大人”濛曰“此客亹亹,为来逼人”王导亦深器之。由是少有重名。

  初辟司徒府,除佐著作郎,并以疾辞。寓居会稽,与王羲之及高阳许询、桑门支遁游处,出则渔弋山水,入则言咏属文,无处世意。扬州刺史庾冰以安有重名,必欲致之,累下郡县敦逼,不得已赴召,月馀告归。复除尚书郎、琅邪王友,并不起。吏部尚书范汪举安为吏部郎,安以书距绝之。有司奏安被召,历年不至,禁锢终身,遂栖迟东土。尝往临安山中,坐石室,临濬谷,悠然叹曰“此去伯夷何远”尝与孙绰等泛海,风起浪涌,诸人并惧,安吟啸自若。舟人以安为悦,犹去不止。风转急,安徐曰“如此将何归邪”舟人承言即回。众咸服其雅量。安虽放情丘壑,然每游赏,必以妓女从。既累辟不就,简文帝时为相,曰“安石既与人同乐,必不得不与人同忧,召之必至”时安弟万为西中郎将,总藩任之重。安虽处衡门,其名犹出万之右,自然有公辅之望,处家常以仪范训子弟。安妻,刘惔妹也,既见家门富贵,而安独静退,乃谓曰“丈夫不如此也”安掩鼻曰“恐不免耳”及万黜废,安始有仕进志,时年已四十馀矣。

  征西大将军桓温请为司马,将发新亭,朝士咸送,中丞高崧戏之曰“卿累违朝旨,高卧东山,诸人每相与言,安石不肯出,将如苍生何。苍生今亦将如卿何”安甚有愧色。既到,温甚喜,言生平,欢笑竟日。既出,温问左右“颇尝见我有如此客不”温后诣安,值其理发。安性迟缓,久而方罢,使取帻。温见,留之曰“令司马著帽进”其见重如此。温当北征,会万病卒,安投笺求归。寻除吴兴太守。在官无当时誉,去后为人所思。顷之征拜侍中,迁吏部尚书、中护军。

  简文帝疾笃,温上疏荐安宜受顾命。及帝崩,温入赴山陵,止新亭,大陈兵卫,将移晋室,呼安及王坦之,欲于坐害之。坦之甚惧,问计于安。安神色不变,曰“晋祚存亡,在此一行”既见温,坦之流汗沾衣,倒执手版。安从容就席,坐定,谓温曰“安闻诸侯有道,守在四邻,明公何须壁后置人邪”温笑曰“正自不能不尔耳”遂笑语移日。坦之与安初齐名,至是方知坦之之劣。温尝以安所作简文帝谥议以示坐宾,曰“此谢安石碎金也”

  时孝武帝富于春秋,政不自己,温威振内外,人情噂?沓,互生同异。安与坦之尽忠匡翼,终能辑穆。及温病笃,讽朝廷加九锡,使袁宏具草。安见,辄改之,由是历旬不就。会温薨,锡命遂寝。

  寻为尚书仆射,领吏部,加后将军。及中书令王坦之出为徐州刺史,诏安总关中书事。安义存辅导,虽会稽王道子亦赖弼谐之益。时强敌寇境,边书续至,梁益不守,樊邓陷没,安每镇以和靖,御以长算。德政既行,文武用命,不存小察,弘以大纲,威怀外著,人皆比之王导,谓文雅过之。尝与王羲之登冶城,悠然遐想,有高世之志。羲之谓曰“夏禹勤王,手足胼胝。文王旰食,日不暇给。今四郊多垒,宜思自效,而虚谈废务,浮文妨要,恐非当今所宜”安曰“秦任商鞅,二世而亡,岂清言致患邪”

  是时宫室毁坏,安欲缮之。尚书令王彪之等以外寇为谏,安不从,竟独决之。宫室用成,皆仰模玄象,合体辰极,而役无劳怨。又领扬州刺史,诏以甲仗百人入殿。时帝始亲万机,进安中书监、骠骑将军、录尚书事,固让军号。于时悬象失度,亢旱弥年,安奏兴灭继绝,求晋初佐命功臣后而封之。顷之,加司徒,后军文武尽配大府,又让不拜。复加侍中、都督扬豫徐兖青五州幽州之燕国诸军事、假节。

  时苻坚强盛,疆埸多虞,诸将败退相继。安遣弟石及兄子玄等应机征讨,所在克捷。拜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封建昌县公。坚后率众,号百万,次于淮肥,京师震恐。加安征讨大都督。玄入问计,安夷然无惧色,答曰“已别有旨”既而寂然。玄不敢复言,乃令张玄重请。安遂命驾出山墅,亲朋毕集,方与玄围棋赌别墅。安常棋劣于玄,是日玄惧,便为敌手而又不胜。安顾谓其甥羊昙曰“以墅乞汝”安遂游涉,至夜乃还,指授将帅,各当其任。玄等既破坚,有驿书至,安方对客围棋,看书既竟,便摄放床上,了无喜色,棋如故。客问之,徐答云“小儿辈遂已破贼”既罢,还内,过户限,心喜甚,不觉屐齿之折,其矫情镇物如此。以总统功,进拜太保。

  安方欲混一文轨,上疏求自北征,乃进都督扬、江、荆、司、豫、徐、兖、青、冀、幽、并、宁、益、雍、梁十五州军事,加黄钺,其本官悉如故,置从事中郎二人。安上疏让太保及爵,不许。是时桓冲既卒,荆、江二州并缺,物论以玄勋望,宜以授之。安以父子皆著大勋,恐为朝廷所疑,又惧桓氏失职,桓石虔复有沔阳之功,虑其骁猛,在形胜之地,终或难制,乃以桓石民为荆州,改桓伊于中流,石虔为豫州。既以三桓据三州,彼此无恐,各得所任。其经远无竞,类皆如此。

  性好音乐,自弟万丧,十年不听音乐。及登台辅,期丧不废乐。王坦之书喻之,不从,衣冠效之,遂以成俗。又于土山营墅,楼馆林竹甚盛,每携中外子侄往来游集,肴馔亦屡费百金,世颇以此讥焉,而安殊不以屑意。常疑刘牢之既不可独任,又知王味之不宜专城。牢之既以乱终,而味之亦以贪败,由是识者服其知人。

  时会稽王道子专权,而奸谄颇相扇构,安出镇广陵之步丘,筑垒曰新城以避之。帝出祖于西池,献觞赋诗焉。安虽受朝寄,然东山之志始末不渝,每形于言色。及镇新城,尽室而行,造泛海之装,欲须经略粗定,自江道还东。雅志未就,遂遇疾笃。上疏请量宜旋旆,并召子征虏将军琰解甲息徒,命龙骧将军朱序进据洛阳,前锋都督玄抗威彭沛,委以董督。若二贼假延,来年水生,东西齐举。诏遣侍中慰劳,遂还都。闻当舆入西州门,自以本志不遂,深自慨失,因怅然谓所亲曰“昔桓温在时,吾常惧不全。忽梦乘温舆行十六里,见一白鸡而止。乘温舆者,代其位也。十六里,止今十六年矣。白鸡主酉,今太岁在酉,吾病殆不起乎”乃上疏逊位,诏遣侍中、尚书喻旨。先是,安发石头,金鼓忽破,又语未尝谬,而忽一误,众亦怪异之。寻薨,时年六十六。帝三日临于朝堂,赐东园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袭、钱百万、布千匹、蜡五百斤,赠太傅,谥曰文靖。以无下舍,诏府中备凶仪。及葬,加殊礼,依大司马桓温故事。又以平苻坚勋,更封庐陵郡公。

  安少有盛名,时多爱慕。乡人有罢中宿县者,还诣安。安问其归资,答曰“有蒲葵扇五万”安乃取其中者捉之,京师士庶竞市,价增数倍。安本能为洛下书生咏,有鼻疾,故其音浊,名流爱其咏而弗能及,或手掩鼻以斅之。及至新城,筑埭于城北,后人追思之,名为召伯埭。

  羊昙者,太山人,知名士也,为安所爱重。安薨后,辍乐弥年,行不由西州路。尝因石头大醉,扶路唱乐,不觉至州门。左右白曰“此西州门”昙悲感不已,以马策扣扉,诵曹子建诗曰“生存华屋处,零落归山丘”恸哭而去。

  安有二子:瑶、琰。瑶袭爵,官至琅邪王友,早卒。子该嗣,终东阳太守。无子,弟光禄勋模以子承伯嗣,有罪,国除。刘裕以安勋德济世,特更封该弟澹为柴桑侯,邑千户,奉安祀。澹少历显位,桓玄篡位,以澹兼太尉,与王谧俱赍册到姑孰。元熙中,为光禄大夫,复兼太保,持节奉册禅宋。

  琰字瑗度。弱冠以贞干称,美风姿。与从兄护军淡虽比居,不往来,宗中子弟惟与才令者数人相接。拜著作郎,转秘书丞,累迁散骑常侍、侍中。苻坚之役,安以琰有军国才用,出为辅国将军,以精卒八千,与从兄玄俱陷阵破坚,以勋封望蔡公,寻遭父忧去官,服阕,除征虏将军、会稽内史。顷之。征为尚书右仆射,领太子詹事,加散骑常侍,将军如故。又遭母忧,朝廷疑其葬礼。时议者云“潘岳为贾充妇《宜城宣君诔》云:昔在武侯,丧礼殊伦。伉俪一体,朝仪则均。谓宜资给葬礼,悉依太傅故事”先是,王珣娶万女,珣弟珉娶安女,并不终,由是与谢氏有隙。珣时为仆射,犹以前憾缓其事。琰闻耻之,遂自造辒辌车以葬,议者讥之。

  太元末,为护军将军,加右将军。会稽王道子以为司马,右将军如故。王恭举兵,假琰节,都督前锋军事。恭平,迁卫将军、徐州刺史、假节。孙恩作乱,加督吴兴、义兴二郡军事,讨恩。至义兴,斩贼许允之,迎太守魏鄢还郡。进讨吴兴贼丘尫,破之。又诏琰与辅国将军刘牢之俱讨孙恩。恩逃于海岛,朝廷忧之,以琰为会稽内史、都督五郡军事,本官并如故。琰既以资望镇越土,议者谓无复东顾之虞。及至郡,无绥抚之能,而不为武备。将帅皆谏曰“强贼在海,伺人形便,宜振扬仁风,开其自新之路”琰曰“苻坚百万,尚送死淮南,况孙恩奔衄归海,何能复出。若其复至,正是天不养国贼,令速就戮耳”遂不从其言。恩后果复寇浃口,入馀姚,破上虞,进及邢浦,去山阴北三十五里。琰遣参军刘宣之距破恩。既而上党太守张虔硕战败,群贼锐进,人情震骇,咸以宜持重严备,且列水军于南湖,分兵设伏以待之。琰不听。贼既至,尚未食,琰曰“要当先灭此寇而后食也”跨马而出。广武将军桓宝为前锋,摧锋陷阵,杀贼甚多,而塘路迮狭,琰军鱼贯而前,贼于舰中傍射之,前后断绝。琰至千秋亭,败绩。琰帐下都督张猛于后斫琰马,琰堕地,与二子肇、峻俱被害,宝亦死之。后刘裕左里之捷,生擒猛,送琰小子混,混刳肝生食之。诏以琰父子陨于君亲,忠孝萃于一门,赠琰侍中、司空,谥曰忠肃。

  三子:肇、峻、混。肇历骠骑参军,峻以琰勋封建昌侯。及没于贼,诏赠肇散骑常侍,峻散骑侍郎。

  混字叔源。少有美誉,善属文。初,孝武帝为晋陵公主求婿,谓王珣曰“主婿但如刘真长、王子敬便足。如王处仲、桓元子诚可,才小富贵,便豫人家事”珣对曰“谢混虽不及真长,不减子敬”帝曰“如此便足”未几,帝崩,袁山松欲以女妻之,珣曰“卿莫近禁脔”初,元帝始镇建业,公私窘罄,每得一犭屯,以为珍膳,项上一脔尤美,辄以荐帝,群下未尝敢食,于时呼为“禁脔”,故珣因以为戏。混竟尚主,袭父爵。桓玄尝欲以安宅为营,混曰“召伯之仁,犹惠及甘棠。文靖之德,更不保五亩之宅邪”玄闻,惭而止。历中书令、中领军、尚书左仆射、领选。以党刘毅诛,国除。及宋受禅,谢晦谓刘裕曰“陛下应天受命,登坛日恨不得谢益寿奉玺绂”裕亦叹曰“吾甚恨之,使后生不得见其风流”益寿,混小字也。

  奕字无奕,少有名誉。初为剡令,有老人犯法,奕以醇酒饮之,醉犹未已。安时年七八岁,在奕膝边,谏止之。奕为改容,遣之。与桓温善。温辟为安西司马,犹推布衣好。在温坐,岸帻笑咏,无异常日。桓温曰“我方外司马”奕每因酒,无复朝廷礼,尝逼温饮,温走入南康主门避之。主曰“君若无狂司马,我何由得相见”奕遂携酒就听事,引温一兵帅共饮,曰“失一老兵,得一老兵,亦何所怪”温不之责。从兄尚有德政,既卒,为西蕃所思,朝议以奕立行有素,必能嗣尚事,乃迁都督豫司冀并四州军事、安西将军、豫州刺史、假节。未几。卒官,赠镇西将军。

  三子:泉、靖、玄。泉早有名誉,历义兴太守。靖官至太常。

  玄字幼度。少颖悟,与从兄朗俱为叔父安所器重。安尝戒约子侄,因曰“子弟亦何豫人事,而正欲使其佳”诸人莫有言者。玄答曰“譬如芝兰玉树,欲使其生于庭阶耳”安悦。玄少好佩紫罗香囊,安患之,而不欲伤其意,因戏赌取,即焚之,于此遂止。

  及长,有经国才略,屡辟不起。后与王珣俱被桓温辟为掾,并礼重之。转征西将军桓豁司马、领南郡相、监北征诸军事。于时苻坚强盛,边境数被侵寇,朝廷求文武良将可以镇御北方者,安乃以玄应举。中书郎郗超虽素与玄不善,闻而叹之,曰“安违众举亲,明也。玄必不负举,才也”时咸以为不然。超曰“吾尝与玄共在桓公府,见其使才,虽履屐间亦得其任,所以知之”于是征还,拜建武将军、兖州刺史、领广陵相、监江北诸军事。

  时苻坚遣军围襄阳,车骑将军桓冲御之。诏玄发三州人丁,遣彭城内史何谦游军淮泗,以为形援。襄阳既没,坚将彭超攻龙骧将军戴<辶彖>于彭城。玄率东莞太守高衡、后军将军何谦次于泗口,欲遣间使报<辶彖>,令知救至,其道无由。小将田泓请行,乃没水潜行,将趣城,为贼所获。贼厚赂泓,使云“南军已败”。泓伪许之。既而告城中曰“南军垂至,我单行来报,为贼所得,勉之”遂遇害。时彭超置辎重于留城,玄乃扬声遣谦等向留城。超闻之,还保辎重。谦驰进,解彭城围。超复进军南侵,坚将句难、毛当自襄阳来会。超围幽州刺史田洛于三阿,有众六万。诏征虏将军谢石率水军次涂中,右卫将军毛安之、游击将军河间王昙之、淮南太守杨广、宣城内史丘准次堂邑。既而盱眙城陷,高密内史毛藻没,安之等军人相惊,遂各散退,朝廷震动。玄于是自广陵西讨难等。何谦解田洛围,进据白马,与贼大战,破之,斩其伪将都颜。因复进击,又破之。斩其伪将邵保。超、难引退。玄率何谦、戴<辶彖>、田洛追之,战于君川,复大破之。玄参军刘牢之攻破浮航及白船,督护诸葛侃、单父令李都又破其运舰。难等相率北走,仅以身免。于是罢彭城、下邳二戍。诏遣殿中将军慰劳,进号冠军,加领徐州刺史,还于广陵,以功封东兴县侯。

  及苻坚自率兵次于项城,众号百万,而凉州之师始达咸阳,蜀汉顺流,幽并系至。先遣苻融、慕容暐、张蚝、苻方等至颍口,梁成、王显等屯洛涧。诏以玄为前锋、都督徐兖青三州扬州之晋陵幽州之燕国诸军事,与叔父征虏将军石、从弟辅国将军琰、西中郎将桓伊、龙骧将军檀玄、建威将军戴熙、扬武将军陶隐等距之,众凡八万。玄先遣广陵相刘牢之五千人直指洛涧,即斩梁成及成弟云,步骑崩溃,争赴淮水。牢之纵兵追之,生擒坚伪将梁他、王显、梁悌、慕容屈氏等,收其军实。坚进屯寿阳,列阵临肥水,玄军不得渡。玄使谓苻融曰“君远涉吾境,而临水为阵,是不欲速战。诸君稍却,令将士得周旋,仆与诸君缓辔而观之,不亦乐乎”坚众皆曰“宜阻肥水,莫令得上。我众彼寡,势必万全”坚曰“但却军,令得过,而我以铁骑数十万向水,逼而杀之”融亦以为然,遂麾使却阵,众因乱不能止。于是玄与琰、伊等以精锐八千涉渡肥水。石军距张蚝,小退。玄、琰仍进,决战肥水南。坚中流矢,临阵斩融。坚众奔溃,自相蹈藉投水死者不可胜计,肥水为之不流。馀众弃甲宵遁,闻风声鹤唳,皆以为王师已至,草行露宿,重以饑冻,死者十七八。获坚乘舆云母车,仪服、器械、军资、珍宝山积,牛马驴骡骆驼十万馀。诏遣殿中将军慰劳。进号前将军、假节,固让不受。赐钱百万,采千匹。

  既而安奏苻坚丧败,宜乘其衅会,以玄为前锋都督,率冠军将军桓石虔径造涡颍,经略旧都。玄复率众次于彭城,遣参军刘袭攻坚兖州刺史张崇于鄄城,走之,使刘牢之守鄄城。兖州既平,玄患水道险涩,粮运艰难,用督护闻人奭谋,堰吕梁水,树栅,立七埭为派,拥二岸之流,以利运漕,自此公私利便。又进伐青州,故谓之青州派。遣淮陵太守高素以三千人向广固,降坚青州刺史苻朗。又进伐冀州,遣龙骧将军刘牢之、济北太守丁匡据碻磝,济阳太守郭满据滑台,奋武将军颜雄渡河立营。坚子丕遣将桑据屯黎阳。玄命刘袭夜袭据,走之。丕惶遽欲降,玄许之。丕告饑,玄馈丕米二千斛。又遣晋陵太守滕恬之渡河守黎阳,三魏皆降。以兖、青、司、豫平,加玄都督徐、兖、青、司、冀、幽、并七州军事。玄上疏以方平河北,幽冀宜须总督,司州悬远,应统豫州。以勋封康乐县公。玄请以先封东兴侯赐兄子玩,诏听之,更封玩豫宁伯。复遣宁远将军{夭曰}演伐申凯于魏郡,破之。玄欲令豫州刺史朱序镇梁国,玄住彭城,北固河上,西援洛阳,内藩朝廷。朝议以征役既久,宜置戍而还,使玄还镇淮阴,序镇寿阳。会翟辽据黎阳反,执滕恬之,又泰山太守张愿举郡叛,河北骚动,玄自以处分失所,上疏送节,尽求解所职。诏慰劳,令且还镇淮阴,以朱序代镇彭城。

  玄既还,遇疾,上疏解职,诏书不许。玄又自陈,既不堪摄职,虑有旷废,诏又使移镇东阳城。玄即路,于道疾笃,上疏曰:

  臣以常人,才不佐世,忽蒙殊遇,不复自量,遂从戎政。驱驰十载,不辞鸣镝之险,每有征事,辄请为军锋,由恩厚忘躯,甘死若生也。冀有毫厘,上报荣宠。天祚大晋,王威屡举,实由陛下神武英断,无思不服。亡叔臣安协赞雍熙,以成天工。而雰雾尚翳,六合未朗,遗黎涂炭,巢窟宜除,复命臣荷戈前驱,董司戎首。冀仰凭皇威,宇宙宁一,陛下致太平之化,庸臣以尘露报恩,然后从亡叔臣安退身东山,以道养寿。此诚以形于文旨,达于圣听矣。臣所以区区家国,实在于此,不谓臣愆咎夙积,罪钟中年,上延亡叔臣安、亡兄臣靖,数月之间,相系殂背,下逮稚子,寻复夭昏。哀毒兼缠,痛百常情。臣不胜祸酷暴集,每一恸殆弊。所以含哀忍悲,期之必存者,虽哲辅倾落,圣明方融,伊周嗣作,人怀自厉,犹欲申臣本志,隆国保家,故能豁其情滞,同之无心耳。

  去冬奉司徒道子告括囊远图,逮问臣进止之宜。臣进不达事机,以蹙境为耻,退不自揆,故欲顺其宿心。岂谓经略不振,自贻斯戾。是以奉送章节,待罪有司,执徇常仪,实有愧心。而圣恩赦过,黩法垂宥,使抱罪之臣复得更名于所司。木石犹感,而况臣乎。顾将身不良,动与衅会,谦德不著,害盈是荷,先疾既动,便至委笃,陛下体臣疢重,使还藩淮则。甫欲休兵静众,绥怀善抚,兼苦自疗,冀日月渐瘳,缮甲俟会,思更奋迅。而所患沈顿,有增无损。今者惙惙,救命朝夕。臣之平日,率其常矩,加以匪懈,犹不能令政理弘宣,况今内外天隔,永不复接,宁可卧居重任,以招患虑。

  追寻前事,可为寒心。臣之微身,复何足惜,区区血诚,忧国实深。谨遣兼长史刘济重奉送节盖章传。伏愿陛下垂天地之仁,拯将绝之气,时遣军司镇慰荒杂,听臣所乞,尽医药消息,归诚道门,冀神祇之祐。若此而不差,修短命也。使臣得及视息,瞻睹坟柏,以此之尽,公私真无恨矣,伏枕悲慨,不觉流涕。

  诏遣高手医一人,令自消息,又使还京口疗疾。玄奉诏便还,病久不差,又上疏曰“臣同生七人,凋落相继,惟臣一己,孑然独存。在生荼酷,无如臣比。所以含哀忍痛,希延视息者,欲报之德,实怀罔极,庶蒙一瘳,申其此志。且臣孤遗满目,顾之恻然,为欲极其求生之心,未能自分于灰土。慺慺之情,可哀可愍。伏愿陛下矜其所诉,霈然垂恕,不令微臣衔恨泉壤”表寝不报。前后表疏十馀上,久之。乃转授散骑常侍、左将军、会稽内史。时吴兴太守晋宁侯张玄之亦以才学显,自吏部尚书与玄同年之郡,而玄之名亚于玄,时人称为“南北二玄”,论者美之。玄既舆疾之郡,十三年,卒于官,时年四十六。追赠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谥曰献武。

  子瑍嗣,秘书郎,早卒。子灵运嗣。瑍少不惠,而灵运文藻艳逸,玄尝称曰“我尚生瑍,瑍那得生灵运”永熙中,为刘裕世子左卫率。

  始从玄征伐者,何谦字恭子,东海人,戴<辶彖>字安丘,处士逵之弟,并骁果多权略。逵厉操东山,而<辶彖>以武勇显。谢安尝谓<辶彖>曰“卿兄弟志业何殊”<辶彖>曰“下官不堪其忧,家兄不改其乐”<辶彖>以军功封广信侯,位至大司农。

  万字万石,才器隽秀,虽器量不及安,而善自衒曜,故早有时誉。工言论,善属文,叙渔父、屈原、季主、贾谊、楚老、龚胜、孙登、嵇康四隐四显为《八贤论》,其旨以处者为优,出者为劣,以示孙绰。绰与往反,以体公识远者则出处同归。尝与蔡系送客于征虏亭,与系争言。系推万落床,冠帽倾脱。万徐拂衣就席,神意自若,坐定,谓系曰“卿几坏我面”系曰“本不为卿面计”然俱不以介意,时亦以此称之。

  弱冠,辟司徒掾,迁右西属,不就。简文帝作相,闻其名,召为抚军从事中郎。万著白纶巾,鹤氅裘,履版而前。既见,与帝共谈移日。太原王述,万之妻父也,为扬州刺史。万尝衣白纶巾,乘平肩舆,径至听事前,谓述曰“人言君侯痴,君侯信自痴”述曰“非无此论,但晚合耳”万再迁豫州刺史、领淮南太守、监司豫冀并四州军事、假节。王羲之与桓温笺曰“谢万才流经通,处廊庙,参讽议,故是后来一器。而今屈其迈往之气,以俯顺荒余,近是违才易务矣”温不从。

  万既受任北征,矜豪傲物,尝以啸咏自高,未尝抚众。兄安深忧之,自队主将帅已下,安无不慰勉。谓万曰“汝为元帅,诸将宜数接对,以悦其心,岂有傲诞若斯而能济事也”万乃召集诸将,都无所说,直以如意指四坐云“诸将皆劲卒”诸将益恨之。既而先遣征虏将军刘建修治马头城池,自率众入涡颍,以援洛阳。北中郎将郗昙以疾病退还彭城,万以为贼盛致退,便引军还,众遂溃散,狼狈单归,废为庶人。后复以为散骑常侍,会卒,时年四十二,因以为赠。

  子韶,字穆度,少有名。时谢氏尤彦秀者,称封、胡、羯、末。封谓韶,胡谓朗,羯谓玄,末谓川,皆其小字也。韶、朗、川并早卒,惟玄以功名终,韶至车骑司马。韶子恩,字景伯,宏达有远略,韶为黄门郎、武昌太守。恩三子、曜、弘微,皆历显位。

  朗字长度。父据,早卒。朗善言玄理,文义艳发,名亚于玄。总角时,病新起,体甚羸,未堪劳,于叔父安前与沙门支遁讲论,遂至相苦。其母王氏再遣信令还,安欲留,使竟论,王氏因出云“新妇少遭艰难,一生所寄惟在此儿”遂流涕携朗去。安谓坐客曰“家嫂辞情慷慨,恨不使朝士见之”朗终于东阳太守。

  子重,字景重,明秀有才名,为会稽王道子骠骑长史。尝因侍坐,于时月夜明净,道子叹以为佳。重率尔曰“意谓乃不如微云点缀”道子因戏重曰“卿居心不净,乃复强欲滓秽太清邪”

  子绚,字宣映,曾于公坐戏调,无礼于其舅袁湛。湛甚不堪之,谓曰“汝父昔已轻舅,汝今复来加我,可谓世无渭阳情也”绚父重,即王胡之外孙,与舅亦有不协之论,湛故有此及云。

  石字石奴。初拜秘书郎,累迁尚书仆射。征句难,以勋封兴平县伯。淮肥之役,诏石解仆射,以将军假节征讨大都督,与兄子玄、琰破苻坚。先是,童谣云“谁谓尔坚石打碎”故桓豁皆以“石”名子,以邀功焉。坚之败也,虽功始牢之,而成于玄、琰,然石时实为都督焉。迁中军将军、尚书令,更封南康郡公。于时学校陵迟,石上疏请兴复国学,以训胄子,班下州郡,普修乡校。疏奏,孝武帝纳焉。

  兄安薨,石迁卫将军,加散骑常侍。以公事与吏部郎王恭互相短长,恭甚忿恨,自陈褊厄不允,且疾源深固,乞还私门。石亦上疏逊位。有司奏,石辄去职,免官。诏曰“石以疾求退,岂准之常制。其喻令还”岁馀不起。表十馀上,帝不许。石乞依故尚书令王彪之例,于府综摄,诏听之。疾笃,进位开府仪同三司,加鼓吹,未拜,卒,时年六十二。

  石少患面创,疗之莫愈,乃自匿。夜有物来舐其疮,随舐随差,舐处甚白,故世呼为谢白面。石在职务存文刻,既无他才望,直以宰相弟兼有大勋,遂居清显,而聚敛无餍,取讥当世。追赠司空,礼官议谥,博士范弘之议谥曰襄墨公,语在弘之传。朝议不从,单谥曰襄。

  子汪嗣,早卒。汪从兄冲以子明慧嗣,为孙恩所害。明慧从兄喻复以子暠嗣。宋受禅,国除。

  邈字茂度。父铁,永嘉太守。邈性刚鲠,无所屈挠,颇有理识。累迁侍中。时孝武帝觞乐之后多赐侍臣文诏,辞义有不雅者,邈辄焚毁之,其他侍臣被诏者或宣扬之,故论者以此多邈。后为吴兴太守。孙恩之乱,为贼胡桀、郜骠等所执,害之。贼逼令北面,邈厉声曰“我不得罪天子,何北面之有”遂害之。邈妻郗氏,甚妒。邈先娶妾,郗氏怨怼,与邈书告绝。邈以其书非妇人词,疑其门下生仇玄达为之作,遂斥玄达。玄达怒,遂投孙恩,并害邈兄弟,竟至灭门。

  史臣曰:建元之后,时政多虞,巨猾陆梁,权臣横恣。其有兼将相于中外,系存亡于社稷,负扆资之以端拱,凿井赖之以晏安者,其惟谢氏乎。简侯任总中台,效彰分阃。正议云唱,丧礼堕而复弘。遗音既补,雅乐缺而还备。君子哉,斯人也。文靖始居尘外,高谢人间,啸咏山林,浮泛江海,当此之时,萧然有陵霞之致。暨于褫薜萝而袭朱组,去衡泌而践丹墀,庶绩于是用康,彝伦以之载穆。苻坚百万之众已瞰吴江,桓温九五之心将移晋鼎,衣冠易虑,远迩崩心。从容而杜奸谋,宴衎而清群寇,宸居获太山之固,惟扬去累卵之危,斯为盛矣。然激繁会于期服之辰,敦一欢于百金之费,废礼于偷薄之俗,崇侈于耕战之秋,虽欲混哀乐而同归,齐奢俭于一致,而不知颓风已扇,雅道日沦,国之仪刑,岂期若是。琰称贞干,卒以忠勇垂名。混曰风流,竟以文词获誉:并阶时宰,无堕家风。奕万以放肆为高,石奴以褊浊兴累,虽粤微颣,犹称名实。康乐才兼文武,志存匡济,淮肥之后,勍寇望之而土崩。涡颍之师,中州应之而席卷。方欲西平巩洛,北定幽燕,庙算有遗,良图不果,降龄何促,功败垂成,拊其遗文,经纶远矣。

  赞曰:安西英爽,才兼辩博。宣力方镇,流声台阁。太保沈浮,旷若虚舟。任高百辟,情惟一丘。琰邈忠壮,奕万虚放。为龙为光,或卿或将。伟哉献武,功宣授斧。克翦凶渠,几清中。

  《晋书》 唐·房玄龄等

  《周书》卷四十九 列传第四十一实用一份扩展阅读实例8

《北齐书》卷四十九 列传第四十一

  ◎方伎

  ○由吾道荣王春信都芳宋景业许遵吴遵世赵辅和皇甫玉解法选魏宁綦母怀文张子信马嗣明

  《易》曰:定天下之吉凶,成天下之亹亹,莫善于蓍龟。是故天生神物,圣人则之。又神农、桐君论《本草》药性,黄帝、岐伯说病候治方,皆圣人之所重也。故太史公著《龟策》、《日者》及《扁鹊仓公传》,皆所以广其闻见,昭示后昆。齐氏作霸以来,招引英俊,但有艺能,无不毕策,今并录之以备《方伎》云。

  由吾道荣,琅邪人。少好道法,与其同类相求,入长白、太山潜隐,具闻道术。仍游邹、鲁之间,习儒业。晋阳人某,大明法术,乃寻之。是人为人家庸力,无识之者,久乃访知。其人道家符水、咒禁、阴阳历数、天文、药性无不通解,以道荣好尚,乃悉授之。是人谓道荣云:"我本恒岳仙人,有少罪过,为天官所谪。今限满将归,卿宜送吾至汾水。"及河,值水暴长,桥坏,船渡艰难。是人乃临水禹步,以一符投水中,流便绝。俄顷水积将至天,是人徐自沙石上渡。唯道荣见其如是,傍人咸云水如此长,此人遂能浮过,共惊异之。道荣仍归本部,隐于琅邪山,辟谷,饵松术、茯苓,求长生之秘。寻为显祖追往晋阳。至辽阳山中,有猛兽去马十步,所追人惊怖将走。道荣以杖画地成火坑,猛兽遽走。俄值国废,道荣归周。隋初乃卒。又有张远游者,显祖时令与诸术士合九转金丹。及成,显祖置之玉匣,云:"我贪世间作乐,不能即飞上天,待临死时取服。"

  王春,河东人,少好易占,明风角,游于赵、魏之间,飞符上天。高祖起于信都,引为馆客。韩陵之战,四面受敌,从寅至午,三合三离。高祖将退军,春叩马谏曰:"比未时,必当大捷。"遽缚其子诣王为质,不胜请斩之。俄而贼大败。其后每从征讨,其言多中,位徐州刺史,卒。

  信都芳,河间人。少明算术,为州里所称。有巧思,每精研究,忘寝与食,或坠坑坎。尝语人云:"算之妙,机巧精微,我每一沉思,不闻雷霆之声也。"其用心如此。以术数干高祖为馆客,授参军丞相仓曹。祖珽谓芳曰:"律管吹灰,术甚微妙,绝来既久,吾思所不至,卿试思之。"芳遂留意,十数日,便云:"吾得矣,然终须河内葭莩灰。"后得河内葭莩,用其术,应节便飞,馀灰即不动也。不为时所重,竟不行,故此法遂绝云。芳又撰次古来浑天、地动、欹器、漏刻诸巧事,并画图,名曰《器准》。又著《乐书》、《遁甲经》、《四术周髀宗》。芳又私撰历书,名为《灵宪历》,算月有频大频小,食必以朔,证据甚甄明,每云:"何承天亦为此法,不能精,灵宪若成,必当百代无异议。"书未就而卒。

  宋景业,广宗人。明《周易》,为阴阳纬候之学,兼明历数。魏末,任北平守。显祖作相,在晋阳,景业因高德政上言:"《易稽览图》曰:'《鼎》,五月,圣人君,天与延年齿,东北水中,庶人王,高得之。'谨案东北水谓渤海也,高得之,明高氏得天下也。"是时魏武定八年五月也。高德政、徐之才并劝显祖应天受禅,乃之邺。至平城都,诸大臣沮计,将还。贺拔仁等又云:"景业误王,宜斩之以谢天下。"显祖曰:"景业当为帝王师,何可杀也。"还至并,显祖令景业筮,遇《乾》之《鼎》。景业曰:"《乾》为君,天也。《易》曰:'时乘六龙以御天。'《鼎》,五月卦也。宜以仲夏吉辰御天受禅。"或曰:"阴阳书,五月不可入官,犯之卒于其位。"景业曰:"此乃大吉,王为天子,无复下期,岂得不终于其位。"显祖大悦。天保初,授散骑侍郎。

  又有荆次德,有术数,预知尔朱荣成败,又言代魏者齐。葛荣闻之,故自号齐王。待次德以殊礼,问其天人之事。对曰:"齐当兴,东海出天子,今王据渤海,是齐地。又太白与月并,宜速用兵,迟则不吉。"荣不从也。

  许遵,高阳人。明《易》,善筮,兼晓天文、风角、占相、逆刺,其验若神。高祖引为馆客,自言禄命不富贵,不横死,是以任性疏诞,多所犯忤,高祖常容惜之。邙阴之役,遵谓李业兴曰:"彼为火阵,我木阵,火胜木,我必败。"果如其言。清河王岳以遵为开府田曹记室。岳封王,以告遵,遵曰:"蜜蜂亦作王。"岳后将救江陵,遵曰:"此行必致后凶,宜辞疾勿去。"岳曰:"势不免去,正当与君同行。"遵曰:"好与生人相随,不欲共死人同路。"还。岳至京寻丧。显祖无道日甚,遵语人曰:"多折算来,吾筮此狂夫何时当死。"遂布算满床,大言曰:"不出冬初,我乃不见。"显祖以十月崩,遵果以九月死。

  吴遵世,字季绪,渤海人,少学《易》,入恒山从隐居道士游处。数年,忽见一老翁谓之云:"授君开心符。"遵世跪取吞之,遂明占候。后出游京洛,以《易》筮知名。魏武帝之将即位也,使遵世筮之,遇《明夷》之《贲》曰:"初登于天,后入于地。"帝曰:"何谓也?"遵世曰:"初登于天,当作天子。后入于地,不得久也。"终如其言。世祖以丞相在京师居守,自致猜疑,甚怀忧惧,谋将起兵,每宿蓍令遵世筮之,遵世云:"不须起动,自有大庆。"俄而赵郡王奉太后令以遗诏追世祖。及即祚,授其中书舍人,固辞疾。

  赵辅和,清都人。少以明《易》善筮为馆客。高祖崩于晋阳,葬有日矣,世宗书令显祖亲卜宅兆相于邺西北漳水北原。显祖与吴遵世择地,频卜不吉,又至一所,命遵世筮之,遇《革》,遵世等数十人咸云不可用。辅和少年,在众人之后,进云:"《革卦》于天下人皆凶,唯王家用之大吉。《革彖辞》云:'汤武革命,应天顺人。'"显祖遽登车,顾云:"即以此地为定。"即义平陵也。有一人父疾,是人诣馆别托相知者筮之,遇《泰》,筮者云:"此卦甚吉,疾愈。"是人喜。出后,和谓筮者云:"《泰》卦《乾》下《坤》上,然则入土矣,岂得言吉?"果以凶问至。和大宁、武平中筮后宫诞男女及时日多中,遂授通直常侍。

  皇甫玉,不知何许人。善相人,常游王侯家。世宗自颍川振旅而还,显祖从后,玉于道旁纵观,谓人曰:"大将军不作物,会是道北垂鼻涕者。"显祖既即位,试玉相术,故以帛巾袜其眼,而使历摸诸人。至于显祖,曰:"此是最大达官。"于任城王,曰:"当至丞相。"于常山、长广二王,并亦贵,而各私掐之。至石动统,曰:"此弄痴人。"至供膳,曰:"正得好饮食而已。"玉尝为高归彦相,曰:"位极人臣,但莫反。"归彦曰:"我何为反?"玉曰:"不然,公有反骨。"玉谓其妻曰:"殿上者不过二年。"妻以告舍人斛斯庆,庆以启帝,帝怒召之。玉每照镜,自言当兵死,及被召,谓其妻曰:"我今去不还,若得过日午时,或当得活。"既至正中,遂斩之。

  世宗时有吴士,双盲而妙于声相,世宗历试之。闻刘桃枝之声,曰:"有所系属,然当大富贵,王侯将相多死其手,譬如鹰犬为人所使。"闻赵道德之声,曰:"亦系属人,富贵翕赫,不及前人。"闻太原公之声,曰:"当为人主,"闻世宗之声,不动,崔暹私掐之,乃谬言:"亦国主也。"世宗以为我群奴犹当极贵,况吾身也。

  解法选,河内人。少明相术,鉴照人物,皆如其言。频为和士开相中,士开牒为府参军。

  魏宁,巨鹿人。以善推禄命征为馆客。武成亲试之,皆中。乃以己生年月托为异人而问之,宁曰:"极富贵,今年入墓。"武成惊曰:"是我!"宁变辞曰:"若帝王,自有法。"又有阳子术,语人曰:"谣言:'卢十六,雉十四,犍子拍头三十二。'且四八天之大数,太上之祚,恐不过此。"既而武成崩,年三十二也。

  綦母怀文,不知何郡人。以道术事高祖。武定初,官军与周文战于邙山。是时官军旗帜尽赤,西军尽黑,怀文言于高祖曰:"赤火色,黑水色,水能灭火,不宜以赤对黑。土胜水,宜改为黄。"高祖遂改为赭黄,所谓河阳幡者。又造宿铁刀,其法烧生铁精以重柔铤,数宿则成刚,以柔铁为刀脊,浴以五牲之溺,淬以五牲之脂,斩甲过三十札。今襄国冶家所铸宿柔铤,乃其遗法,作刀犹甚快利,不能截三十札也。怀文云:"广平郡南斡子城是干将铸剑处,其土可以莹刀。怀文官至信州刺史。

  又有孙正言,谓人曰:"我昔武定中为广州士曹,闻城人曹普演言,高王诸儿,阿保当为天子,至高德之承之,当灭。"阿保谓天保,德之谓德昌也,灭年号承光,即承之也。

  张子信,河内人也。性清净,颇涉文学。少以医术知名,恒隐于白鹿山。时游京邑,甚为魏收、崔季舒等所礼,有赠答子信诗数篇。后魏以太中大夫征之,听其时还山,不常在邺。又善易卜风角。武卫奚永洛与子信对坐,有鹊鸣于庭树,斗而堕焉。子信曰:"鹊言不善,向夕若有风从西南来,历此树,拂堂角,则有口舌事。今夜有人唤,必不得往,虽敕,亦以病辞。"子信去后,果有风如其言。是夜,琅邪王五使切召永洛,且云敕唤。永洛欲起,其妻苦留之,称坠马腰折。诘朝而难作。子信齐亡卒。

  马嗣明,河内人。少明医术,博综经方,《甲乙》、《素问》、《明堂》、《本草》莫不咸诵。为人诊候,一年前知其生死。邢邵子大宝患伤寒,嗣明为之诊,候脉,退告杨愔云:"邢公子伤寒不治自差,然脉候不出一年便死,觉之晚,不可治。"杨、邢并侍宴内殿,显祖云:"子才儿,我欲乞其随近一郡。"杨以此子年少,未合剖符,宴罢,奏云:"马嗣明称大宝脉恶,一年内恐死,若其出郡,医药难求。"遂寝。大宝未期而卒。杨令患背肿,嗣明以练石涂之便差。作练石法:以粗黄色石鹅鸭卵大,猛火烧令赤,内淳醋中自屑,频烧至石尽,取石屑曝干,捣下簁。和醋以涂肿上,无不愈。后迁通直散骑常侍。针灸孔穴,往往与《明堂》不同。从驾往晋阳,至辽阳山中,数处见榜,云有人家女病,若有能治差者,购钱十万。诸名医多寻榜至,问病状,不敢下手。唯嗣明独治之。问其病由。云曾以手将一麦穗,即见一赤物长二寸,似蛇,入其手指中,因惊怖倒地,即觉手臂疼肿,渐及半身俱肿,痛不可忍,呻吟昼夜不绝。嗣明为处方服汤。比嗣明从驾还,女平复。嗣明隋初卒。

  《北齐书》 唐·李百药

  《周书》卷四十九 列传第四十一实用一份扩展阅读实例9

《周书》卷二十一 列传第十三

  ◎尉迟迥 王谦 司马消难

  尉迟迥,字薄居罗,代人也。其先,魏之别种,号尉迟部,因而姓焉。父俟兜,性弘裕,有鉴识,尚太祖姊昌乐大长公主,生迥及纲。俟兜病且卒,呼二子,抚其首曰:"汝等并有贵相,但恨吾不见尔,各宜勉之。"

  迥少聪敏,美容仪。及长,有大志,好施爱士,稍迁大丞相帐内都督。尚魏文帝女金明公主,拜驸马都尉。从太祖复弘农,破沙苑,皆有功。累迁尚书左仆射,兼领军将军。迥通敏有干能,虽任兼文武,颇允时望。太祖以此深委仗焉。后拜大将军。

  侯景之渡江,梁元帝时镇江陵,既以内难方殷,请修邻好。其弟武陵王纪,在蜀称帝,率众东下,将攻之。梁元帝大惧,乃移书请救,又请伐蜀。太祖曰:"蜀可图矣。取蜀制梁,在此一举。"乃与群公会议,诸将多有异同。唯迥以为纪既尽锐东下,蜀必空虚,王师临之,必有征无战。太祖深以为然,谓迥曰:"伐蜀之事,一以委汝,计将安出?"迥曰:"蜀与中国隔绝百有余年,恃其山川险阻,不虞我师之至。宜以精甲锐骑,星夜袭之。平路则倍道兼行,险途则缓兵渐进,出其不意,冲其腹心。蜀人既骇官军之临速,必望风不守矣。"于是乃令迥督开府元珍、乙弗亚、俟吕陵始、叱奴兴、綦连雄、宇文升等六军,甲士一万二千,骑万匹,伐蜀。以魏废帝二年春,自散关由固道出白马,趣晋寿,开平林旧道。前军临剑阁,纪安州刺史乐广,以州先降。纪梁州刺史杨乾运时镇潼州,又降。六月,迥至潼州,大飨将士,引之而西。纪益州刺史萧捴不敢战,遂婴城自守。进军围之。初,纪至巴郡,闻迥来侵,遣谯淹回师,为捴外援。迥分遣元珍、乙弗亚等以轻骑破之,遂降。捴前后战数十合,皆为迥所破。捴与纪子宜都王肃,及其文武官属,诣军门请见,迥以礼接之。其吏人等,各令复业。唯收僮隶及储积以尝将士。号令严肃,军无私焉。诏迥为大都督、益潼等十八州诸军事、益州刺史。以平蜀功,封一子为公。自剑阁以南,得承制封拜及黜陟。迥乃明赏罚,布恩威,绥缉新邦,经略未附,夷夏怀而归之。

  迥性至孝,色养不怠。身虽在外,所得四时甘脆,必先荐奉,然后敢尝。大长公主年高多病,迥往在京师,每退朝参候起居,忧悴形于容色。大长公主每为之和颜进食,以宁迥心。太祖知其至性,征迥入朝,以慰其母意。遣大鸿胪郊劳,仍赐迥衮冕之服。蜀人思之,立碑颂德。

  孝闵践阼,进位柱国大将军。又以迥有平蜀之功,同霍去病冠军之义,封宁蜀公。进蜀公,爵邑万户。宣帝即位,以迥为大前疑,出为相州总管。宣帝崩,隋文帝辅政,以迥望位夙重,惧为异图,乃令迥子魏安公惇赍诏书以会葬征迥。寻以郧公韦孝宽代迥为总管。迥以隋文帝当权,将图篡夺,遂谋举兵,留惇而不受代。隋文帝又使候正破六汗裒诣迥喻旨,密与总管府长史晋昶等书,令为之备。迥闻之,杀长史及裒。乃集文武士庶,登城北楼而令之曰:"杨坚以凡庸之才,藉后父之势,挟幼主而令天下,威福自己,赏罚无章,不臣之迹,暴于行路。吾居将相,与国舅甥,同休共戚,义由一体。先帝处吾于此,本欲寄以安危。今欲与卿等纠合义勇,匡国庇人,进可以享荣名,退可以终臣节。卿等以为何如?"于是众咸从命,莫不感激。乃自称大总管,承制署置官司。于时赵王招已入朝,留少子在国,迥又奉以号令。迥弟子勤,时为青州总管,亦从迥。迥所管相、卫、黎、毛、洺、贝、赵、冀、瀛、沧,勤所统青、胶、光、莒诸州,皆从之。众数十万。荣州刺史邵公宇文胄、申州刺史李惠、东楚州刺史费也利进、东潼州刺史曹孝达,各据州以应迥。迥又北结高宝宁以通突厥;南连陈人,许割江、淮之地。

  隋文帝于是征兵讨迥,即以韦孝宽为元帅。惇率众十万入武德,军于沁东。孝宽等诸军隔水相持不进。隋文帝又遣高颎驰驿督战。惇布兵二十里,麾军小却,欲待孝宽军半度击之。孝宽因其小却,鸣鼓齐进,惇大败。孝宽乘胜进至邺。迥与子惇、祐等又悉其卒十三万,陈于城南。迥别统万人,皆绿巾锦袄,号曰黄龙兵。勤率众五万,自青州赴迥,以三千骑先到。迥旧习军旅,虽老犹被甲临阵。其麾下兵,皆关中人,为之力战。孝宽等军失利而却。邺中士女,观者如堵。高颎与李询整阵,先犯观者,因其扰而乘之。迥大败,遂入邺。迥走保北城,孝宽纵兵围之。李询、贺楼子干以其属先登。迥上楼,射杀数人,乃自杀。勤、惇等东走,并追获之。余众,月余皆斩之。

  迥末年衰耄,惑于后妻王氏,而诸子多不睦。以开府、小御正崔达弩为长史,余委任亦多用齐人。达弩文士,无筹略,举措多失纲纪,不能有所匡救。迥自起兵至败,六十八日。

  武德中,迥从孙库部员外郎耆福上表,请改葬。朝议以迥忠于周室,有诏许之。

  王谦,字敕万,太保雄之子也。性恭谨,无他才能。以父功,累迁骠骑大将军、开府。孝闵践祚,治右小武伯。雄从晋公护东讨,为齐人所毙。朝议以谦父殒身行阵,特加殊宠,乃授谦柱国大将军。以情礼未终,固辞不拜。高祖手诏夺情,袭爵庸公,邑万户。从皇太子讨吐谷浑,力战有功。是时高祖东征,谦又力战,进上柱国、益州总管。

  时隋文帝秉政,谦令司录贺若昂奉表诣阙。昂还,具陈京师事势。谦以世受国恩,将图匡复,遂举兵,署官司,所管益、潼、新、始、龙、邛、青、泸、戎、宁、汶、陵、遂、合、楚、资、眉、普十八州及嘉、渝、临、渠、蓬、隆、通、兴、武、庸十州之人多从之。总管长史乙弗虔、益州刺史达奚惎劝谦据险观变。隆州刺史高阿那瑰为谦画三策曰:"公亲率精锐,直指散关,蜀人知公有勤王之节,必当各思效命,此上策也。出兵梁、汉,以顾天下,此中策也。坐守剑南,发兵自卫,此下策也。"谦参用其中下之策。

  梁睿未至大剑,谦遣兵镇始州。隋文即以睿为行军元帅,便发利、凤、文、秦、成诸州兵讨之。达奚惎、乙弗虔等众十万攻利州。闻睿至,众溃。睿乘其弊,纵兵深入。惎、虔密使诣睿,请为内应以赎罪。谦不知之,并令守成都。谦先无筹略,承藉父勋,遂居重任。初谋举兵,咸以地有江山之险,进可以立功,退可以自守。且任用多非其才。及闻睿兵奄至,惶惧,乃自率众迎战。又以惎、虔之子为左右军。行数十里,军皆叛。谦以二十骑奔新都,县令王宝斩之,传首京师。惎、虔以成都降,隋文以其首谋,斩之。高阿那瑰亦诛。

  司马消难,字道融,河内温人。父子如,为齐神武佐命,位至尚书令。消难幼聪惠,微涉经史,好自矫饰,以求名誉。起家著作郎。子如既当朝贵盛,消难亦爱宾客。刑子才、王元景、魏收、陆仰、崔赡等皆游其门。寻拜驸马都尉、光禄卿,出为北豫州刺史。

  齐文宣末年,昏虐滋甚。消难既惧祸及,常有自全之谋,曲意抚纳,颇为百姓所附。属文宣在并,驿召其弟上党王涣。涣惧于屠害,遂斩使者东奔。数日间搜捕邺中,邺中大扰。后竟获于济州。涣之初走,朝士私相谓曰:"今上党亡叛,似赴成皋。若与司马北豫州连谋,必为国患。"此言遂达于文宣,文宣颇疑之。消难惧,密令所亲裴藻间行入关,请举州来附。晋公护遣达奚武、杨忠迎之。消难遂与武俱入朝。授大将军、荥阳公。从高祖东伐,迁大后丞。纳女为静帝后。寻出为云阝州总管。

  隋文帝辅政,消难既闻蜀公迥不受代,遂欲与迥合势,亦举兵应之。以开府田广等为腹心,杀总管长史侯莫陈杲、云阝州刺史蔡泽等四十余人。所管云阝、随、温、应、土、顺、沔、环、岳九州,鲁山、甑山、沌阳、应城、平靖、武阳、上明、涢水八镇,并从之。使其子泳质于陈以求援。隋文帝命襄州总管王谊为元帅,发荆、襄兵以讨之。八月,消难闻谊军将至,夜率其麾下,归于陈。陈宣帝以为都督安、随九州八镇、车骑将军、司空、随公。

  初,杨忠之迎消难,结为兄弟,情好甚笃。隋文每以叔礼事之。及陈平,消难至京,特免死,配为乐户。经二旬放免。犹被旧恩,特蒙引见。寻卒于家。性贪淫,轻于去就。故世之言反覆者,皆引消难云。其妻高氏,齐神武之女。在邺,敬重之。后入关,便相弃薄。消难之赴云阝州,留高及三子在京。高言于隋文曰:"荥阳公性多变诈,今以新宠自随,必不顾妻子,愿防虑之。"消难入陈,而高母子因此获免。

  史臣曰:尉迟迥地则舅甥,职惟台衮,沐恩累叶,荷眷一时,居形胜之地,受藩维之托,颠而不扶,忧责斯在。及主威云谢,鼎业将迁,九服移心,三灵改卜,遂能志存赴蹈,投袂称兵。忠君之勤未宣,违天之祸便及。校其心,翟义、葛诞之俦欤。

  《周书》 唐·令狐德?等

  《周书》卷四十九 列传第四十一实用一份扩展阅读实例10

《周书》卷三十九 列传第三十一

  韦瑱 梁昕(弟荣) 皇甫璠 辛庆之(族子昂 族人仲景) 王子直 杜杲

  韦瑱,字世珍,京兆杜陵人也。世为三辅著姓。曾祖惠度,姚泓尚书郎。随刘义真过江,仕宋为镇西府司马、顺阳太守,行南雍州事。后于襄阳归魏,拜中书侍郎,赠安西将军、洛州刺史。祖千雄,略阳郡守。父英,代郡守,赠兖州刺史。

  瑱幼聪敏,有夙成之量,闾里咸敬异之。笃志好学,兼善骑射。魏孝昌三年,起家太尉府法曹参军。稍迁直后,除明威将军、雍州治中,假镇远将军、防城州将。累迁谏议大夫、冠军将军。

  太祖为丞相,加前将军、太中大夫,封长安县男,食邑三百户。转行台左丞,加抚军将军、银青光禄大夫,迁使持节、都督南郢州诸军事、南郢州刺史。复入为行台左丞。瑱明察有干局,再居左辖,时论荣之。从复弘农,战沙苑,加卫大将军、左光禄大夫。又从战河桥,进爵为子,增邑二百户。大统八年,齐神武侵汾、绛,瑱从太祖御之。军还,令瑱以本官镇蒲津关,带中潬城主。寻除蒲州总管府长史。顷之,征拜鸿胪卿。以望族,兼领乡兵,加帅都督。迁大都督、通直散骑常侍,行京兆郡事,进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散骑常侍。

  魏恭帝二年,赐姓宇文氏。三年,除瓜州诸军事、瓜州刺史。州通西域,蕃夷往来,前后刺史,多受赂遗。胡寇犯边,又莫能御。瑱雅性清俭,兼有武略。蕃夷赠遗,一无所受。胡人畏威,不敢为寇。公私安静,夷夏怀之。

  孝闵帝践阼,进爵平齐县伯,增邑五百户。秩满还京,吏民恋慕,老幼追送,留连十数日,方是得出境。世宗嘉之,进授侍中、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武成二年,卒,时年六十一。赠岐,宜二州刺史。谥曰惠。天和二年,又追封为公,增邑通前三千户。仍诏其子峻袭。

  峻后位至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峻弟师,起家中外府记室,历兵部小府下大夫。建德末,蒲州总管府中郎,行河东郡事。

  梁昕,字元明,安定乌氏人也。世为关中著姓。其先因官,徙居京兆之盩厔焉。祖重耳,漳县令。父劝儒,州主簿、冠军将军、中散大夫,赠泾州刺史。

  昕少温恭,见称州里。正光五年,秦陇构乱,萧宝夤为大都督,统兵出讨,以昕为行台参军。孝昌初,拜荡寇将军,稍迁骧威将军、给事中。仍从宝夤征万俟丑奴。相持二年,前后数十战,以功进征西将军。尔朱天光入关,复引为外兵参军。从天光征讨,拜右将军、太中大夫。

  太祖迎魏孝武,军次雍州。昕以三辅望族上谒。太祖见昕容貌瑰伟,深赏异之。即授右府长流参军。大统初,加镇南将军、金紫光禄大夫,转丞相府户曹参军。从复弘农,战沙苑,皆有功。除车骑将军、丞相府主簿。出为洛安郡守。征拜大将军行台兵部郎中,加帅都督。十二年,除河南郡守,镇大坞。寻又移镇阎韩。式遏边垒,甚著诚信。迁东荆州刺史。昕抚以仁惠,蛮夷悦之,流民归附者,相继而至。封安定县子,邑三百户。累迁大都督、车骑大将军、散骑常侍、仪同三司。

  孝闵帝践阼,进位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世宗初,进爵胡城县伯,邑五百户。三年,除九曲城主。保定元年,迁中州刺史,增邑八百户,转邵州刺史。二年,以母丧去职。寻起复本任。天和初,征拜工部中大夫。出为陕州总管府长史。昕性温裕,有干能。历官内外,咸著声称。寻卒于位。赠大将军,谥曰贞。

  昕弟荣,历位匠师下大夫,中外府中郎,蕃部、乡伯、司仓、计部下大夫,开府仪同三司,朝那县伯,赠泾宁豳三州刺史,谥曰静。

  皇甫璠,字景瑜,安定三水人也。世为西州著姓,后徙居京兆焉。父和,本州治中。大统末,追赠散骑常侍、仪同三司、泾州刺史。

  璠少忠谨,有干略。永安中,辟州都督。太祖为牧,补主簿。以勤事被知,每蒙褒赏。大统四年,引为丞相府行参军。寻转田曹参军、东阁祭酒,加散骑侍郎。稍迁兼太常少卿、都水使者,历蕃部、兵部、虞部、民部、吏部等诸曹郎中。六官建,拜计部下大夫。

  孝闵帝践阼,转守庙下大夫。以选为东道大使,抚巡州防。寻加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封长乐县子,邑五百户。出为玉壁总管府长史。保定中,迁鸿州刺史,入为小纳言。俄除陇右总管府司马,转陕州总管府长史。征拜蕃部中大夫,进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复出为陇右总管府长史。璠性平和,小心奉法,安分守志,恒以清白自处。当时号为善人。

  建德元年,除民部中大夫。三年,授随州刺史。政存简惠,百姓安之。其年,增邑并前二千户。六年,卒于位。赠交、渭二州刺史。谥曰恭。子谅,少知名。大象中,位至吏部下大夫。

  辛庆之,字庆之,陇西狄道人也。世为陇右著姓。父显崇,冯翊郡守,赠雍州刺史。庆之少以文学征诣洛阳,对策第一,除秘书郎。属尔朱氏作乱,魏孝庄帝令司空杨津为北道行台,节度山东诸军以讨之。津启庆之为行台左丞,典参谋议。至邺,闻孝庄帝暴崩,遂出兖、冀间,谋结义徒,以赴国难。寻而节闵帝立,乃还洛阳。普泰二年,迁平北将军、太中大夫。及贺拔岳为行台,复启庆之为行台吏部郎中、开府掾。寻除雍州别驾。

  大统初,加车骑将军,俄迁卫大将军、左光禄大夫。从太祖东讨,为行台左丞。时初复河东,以本官兼盐池都将。四年,东魏攻正平郡,陷之,遂欲经略盐池,庆之守御有备,乃引军退。河桥之役,大军不利,河北守令弃城走,庆之独因盐池,抗拒强敌。时论称其仁勇。六年,行河东郡事。九年,入为丞相府右长史,兼给事黄门侍郎,除度支尚书。复行河东郡事。迁通直散骑常侍、南荆州刺史,加仪同三司。

  庆之位遇虽隆,而率性俭素,车马衣服,亦不尚华侈。志量淹和,有儒者风度。特为当时所重。又以其经明行修,令与卢诞等教授诸王。魏废帝二年,拜秘书监。寻卒于位。子加陵,主寝上士。庆之族子昂。

  昂字进君。年数岁,便有成人志行。有善相人者,谓其父仲略曰:"公家虽世载冠冕,然名德富贵,莫有及此儿者。"仲略亦重昂志气,深以为然。年十八,侯景辟为行台郎中,加镇远将军。景后来附,昂遂入朝。除丞相府行参军。大统十四年,追论归朝之勋,封襄城县男,邑二百户,转丞相府田曹参军。

  及尉迟迥伐蜀,昂占募从军。蜀平,以功授辅国将军,都督。迥仍表昂为龙州长史,领龙安郡事。州带山谷,旧俗生梗。昂威惠洽著,吏民畏而爱之。成都一方之会,风俗舛杂。迥以昂达于从政,复表昂行成都令。昂到县,即与诸生祭文翁学堂,因共欢宴。谓诸生曰:"子孝臣忠,师严友信,立身之要,如斯而已。若不事斯语,何以成名。各宜自勉,克成令誉。"昂言切理至,诸生等并深感悟,归而告其父老曰:"辛君教诫如此,不可违之。"于是井邑肃然,咸从其化。迁梓潼郡守,进位帅都督,加通直散骑常侍。六官建,入为司隶上士,袭爵繁昌县公。

  世宗初,授天官府上士,加大都督。武成二年,授小职方下大夫,治小兵部。保定二年,进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转小吏部。四年,大军东讨,昂与大将军权景宣下豫州,以功赏布帛二百匹。

  时益州殷阜,军国所资。经涂艰险,每苦劫盗。诏昂使于梁、益,军民之务,皆委决焉。昂抚导荒梗,安置城镇,数年之中,颇得宁静。天和初,陆腾讨信州群蛮,历时未克。高祖诏昂使于通、渠等诸州运粮馈之。时临、信、楚、合等诸州民庶,亦多从逆。昂谕以祸福,赴者如归。乃令老弱负粮,壮夫拒战,咸愿为用,莫有怨者。使还,属巴州万荣郡民反叛,攻围郡城,遏绝山路。昂谓其同侣曰:"凶狡狂悖,一至于此!若待上闻,或淹旬月,孤城无援,必沦寇党。欲救近溺,宁暇远求越人。苟利百姓,专之可也。"于是遂募开、通二州,得三千人,倍道兼行,出其不意。又令其众皆作中国歌,直趣贼垒。贼既不以为虞,谓有大军赴救,于是望风瓦解,郡境获宁。朝廷嘉其权以济事,诏梁州总管、杞国公亮即于军中赏昂奴婢二十口、缯彩四百匹。亮又以昂威信布于宕渠,遂表为渠州刺史。俄转通州刺史。昂推诚布信,甚得夷獠欢心。秩满还京,首领皆随昂诣阙朝觐。以昂化洽夷华,进位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时晋公护执政,昂稍被护亲待,高祖以是颇衔之。及护诛,加之捶楚,因此遂卒。

  昂族人仲景,好学,有雅量。其高祖钦,后赵吏部尚书、雍州刺史,子孙因家焉。父欢,魏陇州刺史、朱阳公。仲景年十八,举文学,对策高第。拜司空府主簿,迁员外散骑侍郎。建德中,位至内史下大夫、开府仪同三司。卒于官。子衡。

  王子直,字孝正,京兆杜陵人也。世为郡右族。父琳,州主簿、东雍州长史。子直性节俭,有干能。魏正光中,州辟主簿,起家奉朝请。除太尉府水曹行参军,加明威将军。时梁人围寿春,临淮王元彧率军赴援,子直以本官参彧军事。与梁人战,斩其军主夏侯景超,梁人乃退。淮南民庶因兵寇之后,犹聚为盗。彧令子直招抚之,旬日之间,咸来复业,自合肥以北,安堵如旧。永安初,拜员外散骑常侍、鸿胪少卿。普泰初,进后军将军、太中大夫。贺拔岳入关,以子直为开府主簿,迁行台郎中。魏孝武西迁,封山北县男,邑二百户。

  大统初,汉炽屠各阻兵于南山,与陇东屠各共为唇齿。太祖令子直率泾州步骑五千讨破之,南山平。太祖嘉之,赐书劳问。除尚书左外兵郎中。三年,进车骑将军,兼中书舍人。四年,从太祖解洛阳围,经河桥战,兼尚书左丞,出为秦州总管府司马。时凉州刺史宇文仲和据州逆命,子直从陇右大都督独孤信讨平之。复入为大行台郎中,兼丞相府记室。吐谷浑寇西平,以子直兼尚书兵部郎中,出陇右经略之,大破浑众于长宁川,浑贼遁走。十五年,进骠骑将军、左光禄大夫,除太子中庶子,领齐王友。寻行冯翊郡事。十六年,魏齐王廓出牧秦陇,复以子直为秦州别驾,仍领王友。随、陆初平,授安州长史,领别驾,加帅都督。转并州长史。

  魏废帝元年,拜使持节、大都督,行瓜州事。子直性清静,务以德政化民,西土悦附。魏恭帝初,征拜黄门侍郎。卒于位。子宣礼,柱国府参军事。

  杜杲,字子晖,京兆杜陵人也。祖建,魏辅国将军,赠豫州刺史。父皎,仪同三司、武都郡守。杲学涉经史,有当世干略。其族父瓒,清贞有识鉴,深器重之。常曰:"吾家千里驹也。"瓒时仕魏为黄门侍郎,兼度支尚书、卫大将军、西道行台、尚孝武妹新丰公主,因荐之于朝廷。永熙三年,起家奉朝请,累迁辅国将军、成州长史、汉阳郡守。世宗初,转修城郡守。属凤州人仇周贡等构乱,攻逼修城,杲信洽于民,部内遂无叛者。寻而开府赵昶诸军进讨,杲率郡兵与昶合势,遂破平之。入为司会上士。

  初,陈文帝弟安成王顼为质于梁,及江陵平,顼随例迁长安。陈人请之,太祖许而未遣。至是,帝欲归之,命杲使焉。陈文帝大悦,即遣使报聘,并赂黔中数州之地。仍请画野分疆,永敦邻好。以杲奉使称旨,进授都督,治小御伯,更往分界焉。陈人于是以鲁山归我。帝乃拜顼柱国大将军,诏杲送之还国。陈文帝谓杲曰:"家弟今蒙礼遣,实是周朝之惠。然不还彼鲁山,亦恐未能及此。"杲答曰:"安成之在关中,乃咸阳一布衣耳。然是陈之介弟,其价岂止一城。本朝亲睦九族,恕己及物,上遵太祖遗旨,下思继好之义。所以发德音者,盖为此也。若知止侔鲁山,固当不贪一镇。况鲁山梁之旧地,梁即本朝蕃臣,若以始未言之,鲁山自合归国。云以寻常之土,易己骨肉之亲,使臣犹谓不可,何以闻诸朝廷。"陈文帝惭恧久之,乃曰:"前言戏之耳。"自是接遇有加常礼。及杲还,命引升殿,亲降御座,执手以别。朝廷嘉之,授大都督、小载师下大夫,治小纳言,复聘于陈。中山公训为蒲州总管,以杲为府司马、州治中,兼知州府事。加使持节、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

  及华皎来附,诏令卫公直督元定等援之。与陈人交战,我师不利,元定等并没。自是,连兵不息,东南骚动。高祖患之,乃授杲御正中大夫,使于陈,论保境息民之意。陈宣帝遣其黄门侍郎徐陵谓杲曰:"两国通好,本欲救患分灾,彼朝受我叛人,何也?"杲答曰:"陈主昔在本朝,非慕义而至,上授以柱国,位极人臣,子女玉帛,备礼将送,遂主社稷,孰谓非恩。郝烈之徒,边民狂狡,曾未报德,而先纳之。今受华氏,正是相报。过自彼始,岂在本朝。"陵曰:"彼纳华皎,志图吞噬。此受郝烈,容之而已。且华皎方州列将,窃邑叛亡。郝烈一百许户,脱身逃窜。大小有异,岂得同年而语乎?"杲曰:"大小虽殊,受降一也。若论先后,本朝无失。"陵曰:"周朝送主上还国,既以为恩;卫公共元定渡江,孰云非怨。计恩之与怨,亦足相埒。"杲曰:"元定等兵败身囚,其怨已灭。陈主负扆冯玉,其恩犹在。且怨繇彼国,恩起本朝,以怨酬恩,未之闻也。"陵乃笑而不答。杲因谓之曰:"今三方鼎立,各图进取,苟有衅隙,实启敌心。本朝与陈,日敦邻睦,輶轩往返,积有岁年。比为疆场之事,遂为仇敌,构怨连兵,略无宁岁,鹬蚌狗兔,势不俱全。若使齐寇乘之,则彼此危矣。孰与心忿悔祸,迁虑改图,陈国息争桑之心,本朝弘灌瓜之义,张旃拭玉,修好如初,共为掎角,以取齐氏。非唯两主之庆,实亦兆庶赖之。"陵具以闻,陈宣帝许之。遂遣使来聘。

  武帝建德初,为司城中大夫,使于陈。陈宣帝谓杲曰:"长湖公军人等虽筑馆处之,然恐不能无北风之恋。王褒、庾信之徒既羁旅关中,亦当有南枝之思耳。"杲揣陈宣意,欲以元定军将士易王褒等。乃答之曰:"长湖总戎失律,临难苟免,既不死节,安用以为。且犹牛之一毛,何能损益。本朝之议,初未及此。"陈宣帝乃止。及杲还至石头,又遣谓之曰:"若欲合从,共图齐氏,能以樊、邓见与,方可表信。"杲答曰:"合从图齐,岂唯弊邑之利。必须城镇,宜待之于齐。先索汉南,使者不敢闻命。还,除司仓中大夫。

  后四年,迁温州刺史,赐爵义兴县伯。大象元年,征拜御正中大夫,复使于陈。二年,除申州刺史,加开府仪同大将军,进爵为侯,邑一千三百户。除同州司会。隋开皇元年,以杲为同州总监,进爵为公。俄迁工部尚书。二年,除西南道行台兵部尚书。寻以疾卒。子运,大象末,宣纳上士。杲兄长晖,位至仪同三司。

  史臣曰:韦、辛、皇甫之徒,并关右之旧族也。或纡组登朝,获当官之誉;或张旃出境,有专对之才。既茂国猷,克隆家业。美矣夫!

  《周书》 唐·令狐德?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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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书》卷十二 列传第四

  《周书》,中国历代正史之一,周书为周朝(北周,557—581)的纪传体史书。《周书》由唐朝令狐德棻主编,参加编写的还有岑文本和崔仁师等人。成书于贞观十年。共50卷,本纪8卷、列传42卷。以下文字资料是由小编为大家搜集整理后《周书》卷十二 列传第四的内容,让我们赶快一起来看一下吧!

  《周书》卷十二 列传第四

  齐炀王宪(子贵 质)

  齐炀王宪,字毗贺突,太祖第五子也。性通敏,有度量,虽在童龀,而神彩嶷然。初封涪城县公。少与高祖俱受《诗》、《传》,咸综机要,得其指归。太祖尝赐诸子良马,惟其所择。宪独取驳马。太祖问之,对曰:"此马色类既殊,或多骏逸。若从军征伐,牧圉易分。"太祖喜曰:"此儿智识不凡,当成重器。"后从猎陇上,经官马牧,太祖每见驳马,辄曰:"此我儿马也。"命左右取以赐之。魏恭帝元年,进封安城郡公。孝闵帝践阼,拜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世宗即位,授大将军。武成初,除益州总管、益宁巴泸等二十四州诸军事、益州刺史,进封齐国公,邑万户。初,平蜀之后,太祖以其形胜之地,不欲使宿将居之。诸子之中,欲有推择。遍问高祖已下,谁能此行。并未及对,而宪先请。太祖曰:"刺史当抚众治民,非尔所及。以年授者,当归尔兄。"宪曰:"才用有殊,不关大小。试而无效,甘受面欺。"太祖大悦。以宪年尚幼,未之遣也。世宗追遵先旨,故有此授。宪时年十六,善于抚绥,留心政术,辞讼辐凑,听受不疲。蜀人怀之,共立碑颂德。寻进位柱国。

  保定中,征还京,拜雍州牧。及晋公护东伐,以尉迟迥为先锋,围洛阳。宪与达奚武、王雄等军于亡阝山。自余诸军,各分守险要。齐兵数万,奄出军后,诸军惊骇,并各退散。唯宪与王雄、达奚武率众拒之。而雄为齐人所毙,三军震惧。宪亲自督励,众心乃安。时晋公护执政,雅相亲委,赏罚之际,皆得预焉。

  天和三年,以宪为大司马,治小冢宰,雍州牧如故。四年,齐将独孤永业来寇,盗杀孔城防主能奔达,以城应之。诏宪与柱国李穆将兵出宜阳,筑崇德等五城,绝其粮道。齐将斛律明月率众四万,筑垒洛南。五年,宪涉洛邀之,明月遁走。宪追之,及于安业,屡战而还。是岁,明月又率大众于汾北筑城,西至龙门。晋公护谓宪曰:"寇贼充斥,戎马交驰,遂使疆场之间,生民委弊。岂得坐观屠灭,而不思救之。汝谓计将安出?"曰:"如宪所见,兄宜暂出同州,以为威势,宪请以精兵居前,随机攻取。非惟边境清宁,亦当别有克获。"护然之。六年,乃遣宪率众二万,出自龙门。齐将新蔡王王康德以宪兵至,潜军宵遁。宪乃西归。仍掘移汾水,水南堡壁,复入于齐。齐人谋略不及远,遂弛边备。宪乃渡河,攻其伏龙等四城,二日尽拔。又进攻张壁,克之,获其军实,夷其城垒。斛律明月时在华谷,弗能救也,乃北攻姚襄城,陷之。时汾州又见围日久,粮援路绝。宪遣柱国宇文盛运粟以馈之。宪自入两乳谷,袭克齐柏社城,进军姚襄。齐人婴城固守。宪使柱国、谭公会筑石殿城,以为汾州之援。齐平原王段孝先、兰陵王高长恭引兵大至,宪命将士阵而待之。大将军韩欢为齐人所乘,遂以奔退,宪身自督战,齐众稍却。会日暮,乃各收军。

  及晋公护诛,高祖召宪入,宪免冠拜谢。帝谓之曰:"天下者,太祖之天下。吾嗣守鸿基,常恐失坠。冢宰无君凌上,将图不轨,吾所以诛之,以安社稷。汝亲则同气,休戚共之,事不相涉,何烦致谢。"乃诏宪往护第,收兵符及诸簿书等。寻以宪为大冢宰。时高祖既诛宰臣,亲览朝政,方欲导之以政,齐之以刑,爰及亲亲,亦为刻薄。宪既为护所委任,自天和之后,威势渐隆。护欲有所陈,多令宪闻奏。其间或有可不,宪虑主相嫌隙,每曲而畅之。高祖亦悉其心,故得无患。然犹以威名过重,终不能平,虽遥授冢宰,实夺其权也。

  开府裴文举,宪之侍读,高祖常御内殿,引见之。谓曰:"晋公不臣之迹,朝野所知,朕所以泣而诛者,安国家,利百姓耳。昔魏末不纲,太祖匡辅元氏;有周受命,晋公复执威权。积习生常,便谓法应须尔。岂有三十岁天子,而可为人所制乎?且近代以来,又有一弊,暂经隶属,便即礼若君臣。此乃乱代之权宜,非经国之治术。《诗》云:'夙夜匪解,以事一人。'一人者,止据天子耳。虽陪侍齐公,不得即同臣主。且太祖十儿,宁可悉为天子?卿宜规以正道,劝以义方,辑睦我君臣,协和我骨肉,无令兄弟自致嫌疑。"文举拜谢而出,归以白宪。宪指心抚几曰:"吾之夙心,公宁不悉,但当尽忠竭节耳,知复何言。"

  建德三年,进爵为王。宪友刘休征献《王箴》一首,宪美之。休征后又以此箴上高祖。高祖方剪削诸弟,甚悦其文。宪常以兵书繁广,难求指要,乃自刊定为《要略》五篇,至是表陈之。高祖览而称善。其秋,高祖幸云阳宫,遂寝疾。卫王直于京师举兵反。高祖召宪谓曰:"卫王构逆,汝知之乎?"宪曰:"臣初不知,今始奉诏。直若逆天犯顺,此则自取灭亡。"高祖曰:"汝即为前军,吾亦续发。"直寻败走。高祖至京师,宪与赵王招俱入拜谢。高祖曰:"管蔡为戮,周公作辅,人心不同,有如其面。但愧兄弟亲寻干戈,于我为不足耳。"初,直内深忌宪,宪隐而容之。且以帝之母弟,每加友敬。晋公护之诛也,直固请及宪。高祖曰:"齐公心迹,吾自悉之,不得更有所疑也。"及文宣皇后崩,直又密启云:"宪饮酒食肉,与平日不异。"高祖曰:"吾与齐王异生,俱非正嫡,特为吾意,今袒括是同。汝当愧之,何论得失。汝亲太后之子,偏荷慈爱。今但须自勖,无假说人。"直乃止。

  四年,高祖将欲东讨,独与内史王谊谋之,余人莫得知也。后以诸弟才略,无出于宪右,遂告之。宪即赞成其事。及大军将出,宪表上私财以助军费曰:"臣闻抚机适运,理藉时来,兼弱攻昧,事资权道。伏惟陛下继明作圣,阐业弘风,思顺天心,用恢武略。方使长蛇外剪,宇宙大同,军民内向,车书混一。窃以龙旗雷动,天网云布,刍粟粮饩,或须周给。昔边隅未静,卜式愿上家财;江海不澄,卫兹请献私粟。臣虽不敏,敢忘景行。谨上金宝等一十六件,少助军资。"诏不纳,而以宪表示公卿曰:"人臣当如此,朕贵其心耳,宁须物乎。"乃诏宪率众二万为前军,趣黎阳。高祖亲围河阴,未克。宪攻拔武济,进围洛口,收其东西二城。以高祖疾,班师。是岁,初置上柱国官,以宪为之。

  五年,大举东讨,宪率精骑二万,复为前锋,守雀鼠谷。高祖亲围晋州。宪进兵克洪同、永安二城,更图进取。齐人焚桥守险,军不得进,遂屯于永安。齐主闻晋州见围,乃将兵十万,自来援之。时柱国、陈王纯顿军千里径,大将军、永昌公椿屯鸡栖原,大将军宇文盛守汾水关,并受宪节度。宪密谓椿曰:"兵者诡道,去留不定,见机而作,不得遵常。汝今为营,不须张幕,可伐柏为庵,示有形势。令兵去之后,贼犹致疑也。"时齐主分军万人向千里径,又令其众出汾水关,自率大兵与椿对阵。宇文盛驰骑告急,宪自以千骑救之。齐人望谷中尘起,相率遽退。盛与柱国侯莫陈芮涉汾逐之,多有斩获。俄而椿告齐众稍逼,宪又回军赴之。会椿被敕追还,率兵夜返。齐人果谓柏庵为帐幕也,不疑军退,翌日始悟。

  时高祖已去晋州,留宪为后拒。齐主自率众来追,至于高梁桥。宪以精骑二千,阻水为阵。齐领军段畅直进至桥。宪隔水招畅与语,语毕,宪问畅曰:"若何姓名?"畅曰:"领军段畅也。公复为谁?"宪曰:"我虞候大都督耳。"畅曰:"观公言语,不是凡人,今日相见,何用隐其名位?"陈王纯、梁公侯莫陈芮、内史王谊等并在宪侧。畅固问不已。宪乃曰:"我天子太弟齐王也。"指陈王以下,并以名位告之。畅鞭马而去,宪即命旋军,而齐人遽追之,戈甲甚锐。宪与开府宇文欣各统精卒百骑为殿以拒之,斩其骁将贺兰豹子、山褥瑰等百余人,齐众乃退。宪渡汾而及高祖于玉壁。

  高祖又令宪率兵六万,还援晋州。宪遂进军,营于涑水。齐主攻围晋州,昼夜不息。间谍还者,或云已陷。宪乃遣柱国越王盛、大将军尉迟运、开府宇文神举等轻骑一万夜至晋州。宪进军据蒙坑,为其后援。知城未陷,乃归涑川。寻而高祖东辕,次于高显。宪率所部,先向晋州。明日,诸军总集,稍逼城下。齐人亦大出兵,阵于营南。高祖召宪驰往观之。宪返命曰:"是易与耳,请破之而后食。"帝悦曰:"如汝所言,吾无忧矣。"宪退,内史柳虬私谓宪曰:"贼亦不少,王安得轻之?"宪曰:"宪受委前锋,情兼家国,扫此逋寇,事等摧枯。商周之事,公所知也。贼兵虽众,其如我何。"既而诸军俱进,应时大溃。其夜,齐主遁走,宪轻骑追之。既及永安,高祖续至。齐人收其余众,复据高壁及洛女寨。高祖命宪攻洛女,破之。明日,与大军会于介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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